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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两性的结合与欢好——婚姻礼(4)

2.传统程式存六礼

传统社会中汉族的婚礼,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已经逐渐形成一套礼仪,这就是影响后世两三千年的“六礼”。最早见载于《仪礼》的《士昏礼》及《礼记》的《昏仪》中,整理这些记载可知,“纳采”(男家遣媒人对女家表示向某女求婚的意愿)、“问名”(女家同意,便将该女之名及生辰告知男家媒人)、“纳吉”(男女两方交换生辰,各自卜得吉兆,宋代称“换草贴”,俗称“换八字”)、“纳征”(卜吉后,表示婚姻成立,春秋时称“纳币”,宋代称“纳成”、“定贴”,俗称“订婚”)、“请期”(男家派媒人向女家问明结婚日期)和“亲迎”(新郎在傧相陪伴下到女家迎娶)等仪式,称“六礼”。“六礼”齐备,婚姻关系才能算是成立。新婚之夜,还有“同牢”(新婚夫妻共用一个盛肉的牢盘进食)、“合卺”(将一个瓠断为两半,斟上酒,夫妻各饮其一,合起来还原为一瓠,表示夫妻共体)。婚后,还有“见舅姑”、“醴妇”及“庙见”等仪式。如此才算成婚。

六礼本是士大夫之礼,后来,普通民众也把六礼纳于自己的婚姻中。宋徽宗时朝廷规定,士大夫结婚仍行“六礼”,平民百姓的婚礼则简化为“四礼”,即将纳采、问名合而为一,又将纳吉与纳征合而为一。南宋时,朱熹根据婚礼逐步由繁变简的实际情况,在其《家礼》中略去问名、纳吉、请期等三礼,只留下纳采、纳征、亲迎等三礼。实际是将问名并入纳采,将纳吉、请期并入纳征。元代又规定,士庶人家的婚礼为“四礼”,即议婚、纳采、纳币、亲迎。全面奉行朱子《家礼》的明代礼典则规定,平民百姓婚礼用纳采、纳币、亲迎等“三礼”。到清代,又将普通文人、百姓的婚礼调整为纳采、纳币、请期、亲迎等“四礼”。

历史地看,婚姻六礼呈现由繁到简的变化过程,但其影响却至今仍存。

镜头二十六:纳采提亲

女人在给儿子办18岁生日时,专门把平时熟悉的李嫂请来了。李嫂的职业是卖花,所以走街串巷,大家小户的,人缘极熟,而且她又是个热心人,最喜欢帮人牵针引线做红媒。

李嫂送了几枝花作贺礼。才一落座,李嫂就问:“太太,少爷办多大生日的喜宴呢?”

“18。”

“哦,那找我来,可是要让我帮忙给少爷说门亲事?”

“李嫂果然精明,就是这么回事。”

“那有看准的没有?”

“还没有。李嫂,你方圆左近都熟,你给参谋参谋。”

“我想想。照我看,要配您家这门第,少爷这人品,年龄又相当的,这城里还真没有几家。嗳,城北王家咋样?”

“是那个祖孙三代中过举人的王家?”

“对,他家小女今年十四,出落得那叫秀气。”

“是不是细挑身儿,小翘鼻儿,脸上有一对儿小酒涡儿?”

“着啊!太太,您见过?”

“当着明人,我也不说暗话了。上个月十五我去庙里上香,瞅见过她一回,当时就眼前一亮,觉得这姑娘不俗,就留了心。回来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城北王家的千金。”

“那太太您是中意了?”

“对。”

“老爷呢?”

“我跟他说了,王家一门三举人,他早就有耳闻,家世没的说。想着这读书人家教出来的女孩肯定是知书达礼。何况我又见过本人,老爷也十分满意,这不叫我找你来商量商量。”

“你这就找对人了。”

“这么说,你对王家知底?”

“知底不敢说,不过您想知道的底我知道,王家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虽然宠却不娇惯她,果真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礼,就像太太您说的,不俗。”

“那她说亲了吗?”

“您听我说啊。才不说了,家里挺宠她,觉得她还小,有几家上门提过亲,都给回了。”

“那就是还没有。”

“对了。太太,不是我夸口,您要有意,让我去说,保准不会被回了。”

“为啥?”

“还用说,您这门第,谁敢不看到眼里?而且少爷谦虚好学,没一点坏毛病,他读书人家最在乎这个。我跟他家老太太、太太都熟。这还有不成的理?就算有个万一,我也会叫它烂到肚子里,绝不会损害您家的面子。”

“那好,挑个好日子,就劳你跑一趟。这礼都准备好了。”

“少爷生的好时候,今儿个就是好日子,要不我今儿个就去?”

“唉呦,你倒比我还着急?好了,不说玩笑话,说成了重礼相谢。”

“先谢谢太太了,我看看您备的礼?”

“好。”

女人让人把准备的礼盒拿上来,百合花、合欢、五色丝、长命锁,李嫂一一地检视着,连连点头。

“还有只活雁。礼不算重,求个吉利而已。”

“这还叫轻?足够了。”

李嫂把礼物收好,直接往城北来。

叫门进屋,老太太一看见她抱了只雁,就明白了。

“李嫂,你又多事了。不知道我现在还舍不得孙女吗?”

“老太太,待我把这求亲的人家说了,您再驳我也不迟呀。”

“谁家啊?”

“城东的张官人。”

“哦?”老太太没有再说话。

李嫂知道,有门,她把带来的礼品摊开摆到桌上。

“嗯。他家少爷啥情况,说说听听。”

“老太太,您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他家的家世、门风人所共知,我就不费口舌了。他家少爷,也是好人品,刚刚十六岁,也是个好读书习文的人,还不张狂。难得的。”

“这倒也听说过。人样子呢?”

“没的说,不说赛过潘安,也够得上百里挑一。”

“从你这嘴里就不会有不好的话,甭管是谁,都让你夸得一朵花似的。”

“老太太,我这可不敢说瞎话。他人在学堂,你可以让少爷去看看。要是我胡扯,您把我这嘴撕了。”

“哈,逗你呢。你坐坐,我跟老爷他们商量商量。”

过了不久,老太太乐呵呵出来了。

“照说,我是舍不得的,不过老爷他们都说这门亲事亏不了孩子,我也不说啥了。礼,我们收了。”

“唉呦。老太太,您这才是真疼小姐呢!许个好人家,您还能享这孙女、孙女婿好些年福哩!”

“谢你吉言。”

纳采,民间叫提亲,就是男家请媒人向女家送彩礼,表示向女家提议婚事。作为整个婚姻礼的第一部,纳采受到特别的重视。正式挑日子纳采之前,还有不少准备工作,比如像镜头中所写,男方对女方家庭及女子本人都有了较真实、确切的了解之后,才找媒人去提亲。如果缺少这些了解,男方会与女方进行一些接触,在确定对方条件符合自己家择妇标准之后才会正式去提亲。这些标准无非是两家门当户对,女方家风谨严,女子贤良淑德之类。

纳采的采,就是男方送给女方的礼物,先秦时,采,一定要用大雁,而且必须是活雁。关于用雁的讲究,后世多有解说,总结一下,大致有以下几种看法:

有人认为雁随着季节的改变而迁徙,时间、地点及路线都极有规律,人们以此象征婚嫁有时,不可耽搁。“凡婚礼皆用雁,取其知时候也。”

有人认为雁喜欢往暖和的地方飞,夫为阳,妻为阴,用雁以喻,有夫唱妇随、不离不弃的意思。

还有人认为雁一生中只配偶一次,以雁为采,寄托了人们期盼新人从一而终、白头到老的愿望。

总而言之,是取“雁”的象征意义。

先秦时纳采,还有一系列的礼仪,非常繁杂,后世已经渐渐简化了。

用于婚礼的清代喜字九连碟。在极其重视成双配对的婚礼中,恐怕惟一能容忍的奇数就是9了——如果不是它可以谐音久,象征婚姻美满长久的话,也不可能得到人们的青睐,造出这样一件奇特的婚礼用品。纳采的礼物,除了雁,还可以有很多,比如在汉代有多达三十种,和镜头中所列的几种功能一样,都是或借谐音,或借寓意,来表达对婚姻的美好祝福的。

镜头二十七:问名换贴

张家少爷的生日宴散罢不久,李嫂已经又折回来了。

“太太,给您道喜了。”李嫂连声叫着。

“呦,这么快!坐,快坐,来,喝杯茶。”

“太太,给您道喜了。王家把礼收下了。”

“是吗?让你受累了。还顺利吗?”

“老太太有点舍不得孙女,不过,我这一说,她也就没话了。”

“好。用过饭了吗?下去歇歇。我和老爷说说,回头写好年庚帖子,再劳你跑一趟。”

“没的说。订好日子您就吩咐我就妥了。”

好事都要趁热打铁,很快,张家选好了日子,备好了礼,少不了叮嘱几句。李嫂带着张少爷的庚帖和礼品又到了王家。

仍然是老太太迎着。

“老太太,张家托我送庚帖来了。还请您把小姐的庚帖也赏下来。”

“备着呢。备着呢。”老太太说着,接过递上来的红色庚帖。看那上面写着张家少爷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祖宗三代等。

“这个我收下了。”老太太把收到的庚帖拿到祖宗香案前压好,又取出一张红纸来,递过去。

李嫂伸手刚要接,老太太的手又收回去了。脸上也收了笑容,正色说道:

“关系着孩子的终身大事,你口风可得紧着点。”

“明白!老太太,您认识我多少年了,我是那办事不牢靠的人吗?”

“小心为上。我们可不想有损名声。”

“您放心。我是一手托两家。除了我,就是您两家知道这事,我是不贪酒不馋嘴,口风严着哩!”

“那就好。”老太太的神色和语气都缓和下来。

问名在先秦六礼中是独立存在的,礼节也颇不简单。但是在后世的发展中,渐渐失去了独立性,由于它紧接着纳采进行,人们为了图省事,干脆让媒人一次完成,如果提亲得到女方首肯,直接提出要女方的生辰八字。也许是这种简化仪礼的行为太过普遍,到北宋太宗时,干脆下旨把问名合并到纳采之中,成为一个仪礼过程。

问名的庚帖,一般都用红纸,这是和中国传统婚礼尚红一致的。庚帖上最重要的是要写清楚生辰八字,人之所以有生辰八字,是中国古代干支纪时法在人的年龄上的运用,出生时间取年、月、日、时四个由大到小的点,而它们均可以用干支表示,如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丁卯时,这样,每个人的出生时间都可以用四组干支共八个字来记录,这就叫生辰八字。八字之外,男方还希望了解女子是否为嫡生亲养等情况,于是在后世出现了“草帖子”来说明这些情况。如果说八字是为了占卜婚姻是否吉利可行,草帖上的家世背景更多就是富贵人家炫耀门第和看重出身的表现了。

问名的礼也是雁。这恐怕也是造成问名和纳采合一的一个原因,雁本就不易得,尽管可以“造假”——或用鸭、鹅代替,或干脆以皮帛、木头制成雁形,但接二连三的抱雁送礼,也够让人觉得麻烦的,少花钱多办事历来受到提倡,二礼合一也不违反什么,那何苦不合、何乐不合呢?

问名(以及前述的纳采)一般情况下都不公开,之所以要秘密进行,主要是男女双方家庭都对这桩婚姻的走向没有把握,男方怕遭到女家拒绝,传扬开去有失体面;女方怕问名后男家占吉不利,退回庚帖,传扬出去姑娘的名声就没办法保全了。说到底,还是面子心理在作祟。鲁迅先生说:面子是中国人精神的纲领,的确不假。小事儿上还不肯丢面子,婚姻大事更是得加倍留神。不成姻缘事小,还有成的机会;失了面子事大,想挽回就太难了。

镜头二十八:纳吉卜婚

张太太拿到了李嫂带回的王小姐的庚帖。

张老爷在祖宗面前烧了香,通报祖宗要为儿子卜婚了。

找来了城里最有名的张半仙。

张半仙是个出过家又还俗的道士,据他自称出家是跟着一位得道高人修炼去了。回来以后,本就神神道道的人就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他在城中摆了个摊,算命、看相、测字,样样都干。但因为规矩多(比如一天只在上午给三个人看相)又据说很灵验,所以人们送他个“半仙儿”的雅号。

不过,“半仙儿”见了和自己同宗的官宦张老爷,也失了神气。

“张半仙,都说你擅长算命,十拿九稳?”

“同道抬爱。老爷您要算什么?”

“我什么也不算。找你来是为了小儿的婚事,女方的庚帖送来了,找你来合合八字。有问题吗?”

“没问题,算姻缘我最在行。请您赐下庚帖。”

“这是小儿的,这是女方的。我可丑话先说到头里,你合的要是不准,当心我找人砸你的摊子。”

“不敢,不敢,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就看看吧。”

张半仙把两张庚帖打开,掐着指头晃着脑袋。

忽然他“唉呀”一声大叫,把正端起茶杯喝茶的张老爷吓了一跳,手一抖,茶水洒了一身。他沉下脸来,正要发作,张半仙已经抢先开了口: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这么多年,我没少给人合八字,像贵公子与这位王小姐这般绝配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是吗?”张老爷忘了生气,追问道:“说来听听。”

张半仙一通乱侃,把张老爷两口说得是频频点头——听是听不全懂,可得做出全听懂的样子,堂堂张老爷、张太太,怎么可以不通不懂呢?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要是真懂真通,也用不着找张半仙来了。

赏了张半仙,打发他走后,张老爷把两张庚帖捏在手里,还不住地点头。

“老爷,他吹得五马长腔的,我听着可是有点悬乎。”

“他敢胡说?不怕我砸了他的摊子,断了他的财路。”

“跟他置那气干啥,孩子一辈子的事。要不,再找个人合合。”

“也好。”

又连请了三个算命先儿,一律是说好。谁敢不讨城里大户的欢喜?

张老爷放了心,张太太还不踏实。

晚饭后,她又烧香祷告了一番,把写有儿子和王小姐八字的红纸放到两个空碗里,各压上一个铜钱,把两个碗搁到了水缸里。这才去安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太太就起床跑到水缸前,两个碗紧紧靠在一起。张太太压住心头的喜悦。待老爷起床梳洗完,她便急不可耐地催促老爷可以准备聘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