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晚在酒店门口等她出来,那些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身上,肩上,腰上,无处不在。我很想把一个个酒瓶砸在他们的脑门上,但为了安然,我唯有把握紧的拳头锤在墙壁上。
我问苒为什么不找个好男人结婚,可以有更好的能力照顾安。苒说,有哪个男人可以接受她这样的女人呢?那个男人必须要有财富,要有非比常人的耐心,还要可以给她足够的自由。苒说倒是我,以前不该错过木,我看着苒说,我和你,是分不开的,注定纠缠一生。
苒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医生说安然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应该是养不活了。我抱着苒的身体,冰冷的没有温度。苒说,我想回家。
之后的几天,苒把安然和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第八天,苒终于打开了门,她对我说,安然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了。她把安然做成了尸体标本。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阵一阵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安然母亲的话在耳边一遍又一遍,你就是苒,苒就是你,你们是分不开的。我拿起刀,扎进自己的心脏,我问苒,你会痛么……
千年情纠
(一)
或许已经没有人记得我的名字了。他们都叫我3号。3号理发师。
我的工作是理发。我一直以为,如果她不出现,那么我的生活会是一成不变的。
“千年影年”几个个字只有在夜间才会闪闪发光。不管是下雨或是刮风。我就是冲这几个字才来这里。千年影年?千年影年!
我是个吸血鬼。我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了,一千年,或是二千年。总之这种不老不死,又毫无意义和希望的生活足以磨灭掉我对生活的所有想法。包括爱。
今天是情人节,店里的人很少。刚下过雨,风吹得树枝肆意抖动,路边到处是玫瑰的残叶和花瓣,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清香。很晚了,她来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简单的打扮,及腰的长发证明着她的性别。她抬头,是张秀美的脸。她不说话,径直坐下。
有什么需要吗?
剪短。
多短?
很短。
28号,先带她去冲水。我用手巾擦了擦手,向与我一起在情人夜留守的女孩吩咐,我只在晚上工作。
她很安份。这个年纪少有的安份。她一动不动躺着,任28号搓洗着她的长发。眼睛却是不曾闭上,幸而28有着娴熟的洗头动作,我想如是换了36号,她这一双明如星的眼睛肯定是要遭殃的。我摆弄着我的剪子和木梳,用余光扫视着她。
很快,她坐在我身旁的转椅上。我用木梳打理着她的而秀发,发丝因为湿润而变得纠结。她盯着镜子折射出的木梳,目不转睛。她一定觉得奇怪,怎么会有用木梳的理发师。
我慢慢完成所有剪前的步骤。
多短?我再次询问着她,希望她能改变主意。不知道是出于对这尾俊美秀发的惋惜还是她冷淡的语气。
很短。
我比了比她的肩头,开始动手。发丝飘落,用自由的姿势,躺卧在地上,用凌乱的姿态。她缓缓滴下一滴泪,仅一滴。眼泪顺着她身前的围布,滑得无影无踪,面颊的湿度,证明着它的存在。瞬间,空气变得异样沉重。
她起身,付钱。拉开玻璃门,风往里逛。屋外风起云涌,放肆吞噬着她单薄的身子。最终没入夜色最浓的地方。
(二)
零晨,我躺下身子。鬼魅一袭黑衣落定到窗前,背对着我的方向。
破戾,跟我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我还有家么?我开始冷笑,以至于她不敢转身。
不记得多少年前,我曾经有个家。它很小,小得有点拥挤,但是温暖异常。家里还有一个女子,温柔如水,她是影年。我看着她长大,从8岁开始。
8岁,她被一个女子牵着,走过我的身,轻快向我挤眼。
10岁,她拨开一颗糖,对哭泣的男孩说:以后哭了就吃糖吧,吃了糖就没时间哭了。
15岁,她扫开学长递过来的玫瑰,手心被玫瑰刺轧得滴血,头也不回。
18岁……
我带影年回破旧的古堡,我曾经居住的地方。她仰起脸,好奇的张望。破戾,这是古堡,你就住这里么?
我笑着看她,不说话。
鬼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破戾,你放开她吧,你不会习惯她的。她也无法接受你。你不要忘记了,你是吸血鬼,我们是永生的。哈哈……
戾,她是谁?她在说什么?影年干净的眸子盯着我极不自然的眼睛。
我是谁?她披散着长发,露出獠牙。我知道鬼魅是故意的,我怒,以至于我在影年面前败露,影年盯着我的眼睛,而我的眼睛一阵阵泛红,异常血色的红。我再见影年低头巡视地面,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而我和鬼魅站立的地方,一片索净,无半点阴影。
你们,你们都不是人,你们是吸血鬼。影年说这话的时候,鬼魅露出得意妖娆的笑,我感应到那股笑里的空白饿渴。
影年不要怕,我迅速挡在鬼魅前面,谁也不能伤害她,包括鬼魅。
(三)
影年,是的,她让我想起了影年,一个纯粹到透明的女孩儿,可是我却没能保护好她,当鬼魅两颗尖锐修长的獠牙穿透影年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的咽喉时,许久,影年的脖子才有细微的细丝渗出。
我以为,那代表着希望,鬼魅终是放过影年。不想,当我触摸到影年单薄的身子时,才发现,只剩一俱空空的皮囔,我的影年,花样年华,血液尽失。
就在我一次又一次地剪断指甲的时候,鬼魅说,有传说,血液尽失,永无来生。我把影年干涩的躯体埋在纯白花朵开放的地方,一埋,便是一千年。
千年前,我欠鬼魅一条命,心伤三年。千年后,鬼魅欠我一条命,却是让我痛苦了千年又千年。千年又千年的今天,影年会是在哪儿呢?那株可还人心血的生命花是否开放?这一切的一切,我不得而知。独自守着我的千年影年,守着千年前的影年。
窗户上,是雨滴拍打后的印迹,我在这里呆了千年又千年,总在黑夜里看行行色色的路人。尽管我比任何人类在这世间都呆得久,可是我却永远也不及人类了解这红尘,哪怕一点点。有的人是可以共甜蜜,有的人可以渚酒高歌畅谈作知已长,因交流而亲密。只是能共苦的却没有几多,我不明白,问也问不明白。
(四)
洗手间因为摆置了一台洗衣机而变得拥挤,洗衣机关着,还是散发着淡淡了苏打水味道。洗衣机是很多年前的女友买的,我习惯手洗衣服,并且用肥皂。弯腰洗涤衣服,浑身变得酸楚。在直腰拍打背脊时,眼睛的余光扫视到窗下有一个女子,女子侧身而立。
大约20开外,着一身深紫色锈有碎花的旗袍,花的式样极其简单,只有胸口处锈了一朵大牡丹。长发垂直于胸前,时而被微风轻轻的扫起。手臂环于胸前,踩着黑色高跟鞋的双脚直直的站立。微微低头,长长的流海挡住了眼睛,却挡不住白皙的皮肤和一张素静的脸。
这年代穿旗袍的可不多了,不过,她好像在等人?我低头继续清洗衣服。
晾好衣服后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拿着报纸坐在沙发上,想着楼下等人的那个女子。放下茶杯,仿冒的紫砂小茶杯与玻璃茶几发出清脆的声音,起身望向窗外,刚刚的女子还在?
还是止不住心中的好奇,镀步下楼。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径直走到她的面前。
你还好吧?
女子抬起头,伸手抓了我一把,快速的跑开。
我楞在那里,直到手指传来疼痛,才抬起手来检查伤痕。除了中指的指腹被抓开一道冒着鲜血的口子外,别的没有任何伤处。
她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嘀咕着,缓缓的爬上3楼。用盐水清洗伤口,盐水顺着棉签流进伤口,抽动着我的嘴角。伤口清洗后,着实令人震惊伤口有2厘米长,刚好是中指最上截的长度,表层的皮肤翻开,露出鲜红的肉。打开“百宝箱”,取出白药药粉散在伤口上,用纱布简单的包扎。
我从前的女友叫杨梅,是个护士,家里的“百宝箱”就是她的杰作。在洗衣服时,总是会撒上一些苏打水,所以,直至她走了很久,家里还是有淡淡的残留的味道。我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直至几天后打电话问了她所在的医院才知道她已经好几天都没上班了。刚开始,很不习惯,闻着苏打水的味道时,总是不自觉的叫唤着“杨梅”。试了很多方法去找杨梅,手机总是关机,她唯一的一个朋友也和她一起消失掉。慢慢的,苏打水的味道变淡了,我也就快淡忘了杨梅。却始终忘不掉影年。虽然杨梅身上有影年的影子。
我也许可以猜到,她唯一的朋友便是鬼魅。鬼魅是不会放过我身边任何有影年影子的人的。这么多年,我已懒得计较,只因我和她是同类?似乎不是。想着刚才那女子,我知道消失许久的鬼魅又回来了。
(五)
离开千年影年的时候,我听见鬼魅的声音:你永远也无法等到,那棵血心花千年前已被我摧毁。
阴柔的话语有如睛天霹雳,我半天回不过神,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失常激动过。走出千年影年,慢慢地进阳光,我知道,这样,我便会消失。我看着鬼魅惊慌无措的表情,再次冷冷地笑。
最终,我也学到了人类的这一招,以此报复。也终是不枉在这世上千年又千年。多少恨多少爱。抵死不成全你:鬼魅。如同你不成全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我终于听到死亡的声音。灰飞烟灭的那一刻瞥一眼鬼魅,我想放肆笑,我想告诉她,我得不到影年,同样你也得不到我,永生永世!
从此,吸血一族,再无破戾。
雪花飘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