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乔菁很老实地摇头,“我知道我是我妈生的。”
男人们大笑。
“大概一个像老爸,一个像母亲吧。”老男人跟着矮男人笑了两声,却替乔菁圆场。
“同老爸不同老妈也行的嘛!”矮男人继续邪笑。
“那得回家问问乔冰老爸才知道了。”一个很黑瘦的男子也笑了。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只是看了乔菁几眼,就走出门口回工厂工作了。
“杨志,别胡说话啦,她还是学生妹,你这老咸虫的油嘴会吓坏人家的。”
原来那个矮男人叫杨志。乔菁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杨志察觉乔菁在看他,又笑了起来,然后坐在乔菁旁边的木椅子上,朝老男人说:“我上次进的那批云母石老板怎么说?”
“就是带彩纹那一批?”
“嗯。”
“老板说颜色有点花巧,纹理有点杂乱,看着像暗裂纹似的。”老男人看了他一眼,又说,“我看着却觉得不错。”
杨志撅了撅嘴,没说话。
老男人又说:“算啦杨志,收人薪水受人闲气,很正常。”
“真没眼光,明明是彩霞丝的纹路,居然说是暗裂纹。”杨志摸出香烟,点燃,狠狠抽了一口。
老男人牵了牵嘴角,正要继续说话,大概猛然察觉乔菁正听着两人在说话,连忙住嘴。眼睛溜了她几眼,说:“我到厨房里看一下,老板说今天下午要煮糖水给工人吃。”
杨志应了一声,也抽着烟离开了。
乔菁抬头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尖锐的触觉已经告诉她——未来姐夫其哥,不会是一个十分精明强干的男人。即使是,也必定只偏重于某些方面。或者为人诚恳,没有多藏一个心眼,提高防患于未然的意识。
姐姐兜兜转转,却真和其哥恋上了,莫非就是因为他是老板?乔菁不知道,不过,所有有目的而为的事,通常都不会太尽人意……
姐姐和其哥吃罢早餐回来,其哥便安排乔菁在雕花组学习雕刻工作,要她先到仓库领一批工具。乔菁很开心地从仓库走出来。手里紧紧捏着一包工具。那是十二把小刀,有直嘴的,圆嘴的,也有斜嘴的,从大至小一溜排下来,虽然锋利,却很可爱。
乔菁一边走路,一边左右观察在工厂里工作的工人。刚才在办公室门口睨了她几眼就转身离开的高大男人正在左侧角落切割着木头。他戴着墨镜,捧着一杖粗大的木头,搬放在切割机的台面,高大的身躯站于冷硬的机器面前,再抿紧嘴唇用力把木头向前压去。
机器发出咝咝的切割声音,木头渐渐一分为二。那男人利落弯身,继续捞起脚边另一块粗重的木头继续切割……粗豪又连贯的动作,分明地显示出一种只有男人才能显露的阳刚姿态。
乔菁的心莫名其妙地急跳起来,随即低下头,匆匆到外面的平台磨刀子。
雕花组有七八个人,都是一些年轻的男女孩子。不过,他们大部分都是初中毕业就外出工作,虽然只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已经有几年的工作经验了。
对于要和一伙人共处的局面,乔菁总是比较紧张。于是特意选了个角落的位置,掏出准备好的磨刀石,用破碗提了一点水,开始磨小刀。
一个叫婉玲的女孩正坐在乔菁的身边。她朝乔菁笑了笑,说:“你就是乔冰的妹妹?”
乔菁连忙点头,也冲她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
“乔菁。你呢?”
她又笑了笑:“我叫婉玲,也是雕花组的,我前面有一张空台子,大概就是你坐了!”
“是的。”
一个叫瑞华的男孩子在对面使劲地望向她们这边,半晌,把磨刀石移到婉玲身边,小声对她说:“我帮你磨,好不?”
“你说真还是说假的啊?”婉玲娇笑问。
“当然真的!”瑞华连忙应。
“你不磨自己的了?现在都十点了,快下班了。”婉玲小声说。
“我就帮你磨完了再磨自己的!”
“你今晚加班?”
“哦……”婉玲嘟着小嘴说,“那你帮我磨这把小的吧,难磨死了……”
“我帮你我帮你!”瑞华迅速把衣袖撩得老高,在婉玲的刀里挑了几把形状特别的,全搬到自己面前。
这一切自然被敏感的乔菁看在眼内。她抬眼一溜,东边墙角处,也有一对男女在窃窃私语。另一对则蹲在水井旁边眉目传情。才七八个人的雕花组,原来春色满园,馨香处处。
乔菁觉得忧伤。无论是大圈子还是小圈子,她都不可能真正地融入内里。就像母亲从小至大,只搂过她的肩头一次一样。因为只有一次,便没有时间从中学习如何调节被重视的激动,如何收放被轻视的自如,如何最随意地说一些适合场合的话。
下班时,乔菁望了一眼办公室,只有老男人一个在里面守着,其哥和姐姐又不知到哪里去了。她骑着自行车回家,才转进巷子,便见大脸正搬放着凳子准备坐在门口的石级上做工课,一见乔菁就站起来叫:“哟,回来了,觉得上班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