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知半解的青春期
初一上学期的时候，同学间渐渐流传着一些离奇古怪的两性神秘说法。乔菁是个独来独往的人，除了和张子峰、朱汉文略略能聊上几句，平日通常不做声地缩坐在位子上。
有一次，她要去厕所，经过女同学月珊和桂枝的桌边，正听得她们细声细气地说女人怎么样才会大肚子的问题。乔菁略略慢了脚步，便听得月珊神秘地说，女孩子只要吸一口男孩子喷出来的口气，就能把肚子吹大的骇人听闻的话。乔菁心里一惊，居然无比害怕与张子峰、朱汉文对话。要知道，一个向来已经不讨人喜欢的女孩更要步步为营，万一无缘无故地大了肚子，会被人活活地笑死的。
初一放暑假的时候，隔壁谢老师在市区居住的外孙亮亮来外公家小住。亮亮与乔菁同龄，皮肤很白皙，圆头圆脑圆眼睛，很有点神气。他们有时会在一起跳方格子，或许一起交换连环画看。乔菁比较喜欢和男孩交往，他们的眼神干净，心思直率，让她感觉舒服，比和造作兼小家子气的女孩子相处要舒服很多。
这日下午，乔菁和亮亮约着搬了小板凳在乔家天井里看书。乔菁和亮亮都喜欢《红楼梦》的连环画。因为上面画的小姐们非常漂亮。情节怎么样倒不太管，谁死了谁没死也不太在乎，反正总不想林黛玉死就是了。
两人看了没一会儿书，乔菁便感觉大门之外有一个人影儿在闪动。乔菁眼睛一溜，是珠珠。她是乔菁的邻班同学，家里有很多港澳亲戚，穿的衣服很漂亮，家中大厅摆设得更漂亮，很多名贵的电器都有了。平日里，她对乔菁从来不屑一顾。
珠珠的母亲生了很多女孩子，生至第七个才是男孩子，宠得不得了。不过她家的女儿都长得很漂亮，与她姐姐有得比拼。大概是惺惺相惜的缘故，乔菁姐姐与她家的五姐听说是很聊得来的。
她的家也是他们这条巷子里最干净漂亮的家庭。三层小洋楼，外墙全部贴上亮光光的瓷片子，每层的去水口都镶着一个张着嘴巴的陶瓷金鱼。每逢走过她家门口，乔菁都会肃然起敬兼羡慕不已。
“乔菁，英语书后的单词表是不是全部都要每个抄三行啊？”珠珠在半开的木门缝里伸进一点小脸，眼珠子骨碌碌地扫了扫坐在天井内的亮亮的脸孔。
“是啊是啊。”乔菁连忙点头，有点受宠若惊。须知平日这妞儿见了她都昂起脑袋不打招呼的，这回突然冒头，大概因为她和亮亮一起看书，而且他们聊得很欢的缘故。
“哟，你们在看什么书啊？”她一边说话，一边把身子挤进门来，眼睛好像看着乔菁们摆在平凳子上的书，视线仍然不停地溜看着亮亮。
“在看《红楼梦》的连环画啊，画得很漂亮的。”亮亮朝她扬了扬手中的书。
“我也想看啊。”珠珠很高兴，立即坐在亮亮的另一边。
乔菁讨好地递给她一本《比目鱼的传说》：“这个童话很有趣呢。”
“咦——我早看过了！”她扬扬手，又说，“喂，我袋子里有一大把花生米，咱们躲到鬼巷里吃，好不？”
“够不够三个人吃哟？”亮亮问。
“每人起码可以分到二十粒！”
“包不包括我啊？”乔菁闷声问。
“包啦包啦。”珠珠睨她一眼，然后扬扬手，“去啦！快啦！”
乔菁和亮亮眼睛一亮，三人迅速走出乔家家门，向巷子尾走了几丈，悄悄拐进珠珠家里。屋里真的很干净，电视冰箱组合柜沙发一应俱全，沙发背上还铺了雪白的镂花布。最吸引人的是酸枝圆桌上摆着七八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乔菁和亮亮舔了舔嘴唇，跟着珠珠从侧门拐进花园，穿过葡萄和金银花架子来到一方小小的铁门前，珠珠轻着手拉开门闩子，三人迅速缩进鬼巷里去了。
这条鬼巷，其实是一条两边都是青砖屋的后背墙的小巷子，两旁的砖屋高高地耸着，从早到晚，只有在正午时分才会有一丝阳光。巷头杂草丛生，巷的墙脚长满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萋草，每逢春夏季，会突地窜得老高，冷清水灵，茂盛得吓人。
墙砖的细隙长满厚实的青苔，形成一块块长方形的绿框，骤眼过去，像一团团蓬勃而恣意的茸毛。在别处不甚葱茏的植物，一旦植根在这阴森潮湿的巷子，没有了强烈的阳光和繁嚣，竟出奇地鲜活起来。内中终年爬着很多丑陋的小甲虫，附近的孩子一般不来这儿玩的。
巷的尾部就是珠珠的家，他的父母硬是在后背墙上挖了个后门，然后在巷子尾处摆些木箱铁锹之类的杂物。
他们坐在小梯级上，等着珠珠在口袋里翻天覆地地找来一把有点发潮的咸干花生，平等地分三堆儿，三人便五滋六味地吃起来。
“幸好你们看书时碰着的是我，若是碰着别个，明天回到学校，一定会四处传味精和男人谈恋爱！”珠珠抛了一颗花生米入嘴里，煞有介事地对乔菁说。
“男人？”乔菁看了看亮亮，睁大眼睛问珠珠，“你说他？”
“是啊。”珠珠侧着小脑袋，撅起小嘴，“上次放假，我们班的秀雅和别处来的表弟睡一床了，回去被同学耻笑她和男人睡过觉了，秀雅当场哇哇大哭地跑了，还旷了一天的课！”
“她有多大？”亮亮瞅着她。
“十一岁多一点?。”
“和我们一样啊。”亮亮又问，“她表弟有多大？”
“十一岁?！”
“咄！比我更小。”
“读了初一就不是小孩了——”乔菁望着亮亮和珠珠点头，“他们是不该睡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要结了婚才能一起睡的。”
“就是了！”珠珠眨了眨眼睛，眼睛好像变得亮亮的，有一种非常显浅的，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兴奋在内中闪烁晃荡。她朝乔菁和亮亮凑前脑袋，压低着声音问：“喂，结了婚睡在一起……肚子就会大起来了吗？”
乔菁和亮亮想了想，觉得有点模糊，半晌，又认为那些阿姨结婚没多久后都会挺起大肚子，便一齐点了点头。
“听说男人要向女人吹气才能大肚子的。”乔菁补充。
亮亮很奇怪：“要怎么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