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寻求自我同一性、寻求自我、寻求自发和自然的必要方法之一:闭上你的眼睛,隔断噪音,摒除杂念,放下一些事务,完全以一种道家的和承受的方式使自己放松。这里的技术就在于等着瞧会发生什么事,会想到什么。这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谓的自由联想、随意浮游,而不是有什么固定任务的活动。而如果你这样做取得成功,并懂得怎样去做,你将会忘记外部世界及其嘈杂声音,并开始听到一些微小的纤细的来自内部的冲动声音,来自你的动物本性的暗示,这些感受不仅来自你的普通的种族本性,而且来自你自己的独特本性。
这种现象不但有趣而且很矛盾。我一方面谈到揭示或发现你的特质,在全世界发现你和每一个他人的不同之处。另一方面,我又谈到发现你的种族性、你的人性。正如卡尔·罗杰斯所说:“当我们在寻求我们自己个人的同一性时,进入作为特殊而独特的自我越深,我们也越能发现整个人的种族,这种情况是怎么发生的呢?”这会很容易使你想到R·W·爱默生和新英格兰的先验论者。发现你的种族性到足够的深度,这两方面将会很好地融合在一起。懂得如何成为丰满的人意味着两种活动同时进行。你在主观上体验什么是你所特有的,你为什么是你,你的潜能是什么,你的风格是什么,你的步调是什么,你的爱好是什么,你的价值是什么,你的身体的趋向如何,你个人的生物因素引你到何处,即你和他人有何不同。在这个过程的同时它又是了解一个人成为像其他人一样的人意味着什么,换句话说,也就是了解你和他人有何相似之处。
教人了解生活的可贵也是教育的目标之一。假如生活中没有欢乐,就不值得生活。很遗憾,许多人从未体验过欢乐,体验过那些我们称之为高峰体验的全面肯定生活的极少的时刻。弗洛姆既谈到能经常体验欢乐的乐生者,也谈到似乎从未体验过欢乐时刻的欲死者,这些人对生活的理解是微乎其微的。后者会追逐他们生活中的各式各样愚蠢的机会,换个方式说,他们为了摆脱自杀的痛苦念头,他们希望能有一个意外事件来拯救他们。在逆境下,如在集中营中,有的人认为生活每时每刻都很珍贵,不断地为求生而斗争,而另一些人却任自己毫无抵抗地走向死亡。我们研究发现,只要你能给那些进行局部自杀的吸毒上瘾者提供某种有意义的生活作为替代,他们放弃吸毒是很容易的。心理学家曾把酗酒者描绘为极度沮丧、厌烦生活的人。他们形容这些人的生存为一种无尽头的平板经历,没有任何高潮和低谷。柯林·威尔逊在他的著作《新存在主义导论》中指出,生活必须有意义,必须充满高度紧张的时刻才能肯定生活使它有价值。不然,死的愿望就可以理解了,因为谁甘愿忍受无尽无休的痛苦或烦恼?
我们知道儿童也有高峰体验,这在童年期是很常见的。我们也知道,传统的学校制度是一种压碎高峰体验、禁止它们出现的极端有效的工具。在教室中,老师很难容忍儿童欢娱的景象,而且他们不是自然地尊重儿童。自然,一间教室坐满35个孩子又要在一定时间内教完一节课,这种传统的模式会强迫教师比她教学生学习体验一种欢乐感时更注意秩序和安静。但一些官方的教育哲学和师范学院似乎由此得出一个不言自明的想法:一个孩子过得快活是危险的。要知道,甚至学习阅读、减法和乘法这样的困难任务(在工业化社会中是必须的)也能弄得很有吸引力并成为一种乐趣。
幼儿园教育能做些什么来对抗死的愿望,小学一年级能做些什么来增强生的愿望呢?也许它们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是让孩子得到一种成就感。儿童在帮助某一比他们自己幼弱的孩子完成某件事时能得到很大的满足。不加管辖和约束能使儿童的创造性受到鼓励。由于儿童模仿老师的态度,老师能受到鼓励变成一个欢乐的、自我实现的人。父母把他们自己歪曲的行为模式传递给孩子,但假如教师的行为较健康、较坚强,孩子将转而模仿教师。
如何才能实现理想式教育呢?首先,不像作为讲课者、条件者、强化者和老板的教师的流行模式,道家的辅导者或教师是承受型的而非干扰的。
我有一次曾听说,在拳击界有一个年轻人,他自己觉得很不错并想当一名拳击手,到体育馆找到一位负责人说:“我希望当一名职业运动员,愿列入您的门下,我愿受您管教。”在拳击界,那时要做的事是试试他。好的经理会挑选出一位职业拳击手并说:“领他去拳击场,和他打几个回合,让我们看看他的能耐如何,让他把他的本事全使出来。”
假如证明这位拳击手有希望,是一个“天生的”材料,好的经理就会接收他并训练他,看他是否能成为一位拳击家,一位更好的拳击家。换句话说,他认为他的风格是一种天赋,是给定的,他只能在给定的风格上建造他的未来。他不是一切都从头来过,他也不会让新生忘掉他已经懂得的,完全按一种新的模式来练习,那等于说,“忘掉你的身体类型”或“忘掉你的所长”。他承认他的现状并依据他自己的才能把他培育成一位他有可能成为的最佳拳击家。
我深深感觉这是能够使很多教育界起作用的方式。假如我们要成为辅助者、顾问、教师、引导者或心理治疗家,我们就必须接受有关的人并帮助他理解他已经成为何种类型的人,他的风格是什么,他的能力倾向如何,他适于干什么、不适于干什么,我们建造的基础是什么,他的有价值的原材料是什么、有价值的潜能是什么,我们造成一种接受他的本性的气氛,使他的压力减弱甚至消失,使畏惧、焦虑和防御降到最低的程度。
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要关心他,欣赏他和他的成长和自我实现。所有这些听起来都很像罗杰斯派的医师,他的“无条件的积极关怀”,他的和谐一致论,他的开放和他的照顾。的确,现在已有证据表明这能“使他显露出来”,使他有所表现,有所动作,有所尝试,甚至出错;让他自己为人所见。
在这一点上的适当反馈,如在训练小组或基本的交朋友小组或非指示咨询中常见的那样,能帮助他发现他是怎样的人。我们必须懂得珍视儿童在学校中的“闹剧”——他的狂想、入迷,他瞠目结舌的惊讶,他如醉如痴的热情。至少,我们以欣赏他冲淡的狂喜,他的“兴趣”,他的业余癖好,等等。这些对发展好人有很大的助益。特别是能引向艰苦作业——坚持不懈的、全神贯注的、富有成果的、有教育意义的作业。
相反,我觉得也可以设想高峰体验、敬畏、神秘、惊奇或完美成就的体验都是学习的目标和奖赏,既是它的开端也是它的终局。假如这对于伟大的历史学家、数学家、科学家、音乐家、哲学家等等是真实的,我们也不应该试着把这些研究扩大为儿童的高峰体验的来源,这显然已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了。
我在此有必要指出一点,我所得到的支持这些提示的有限知识和经验大都来自聪明的有创造力的儿童而不是迟钝的或被剥夺基本权利的或病态的儿童。但我也应该说明,我在辛那侬社区中、训练组中、Y理论企业中、伊萨冷型教育中心中、格罗夫型幻觉剂研究中、莱因型精神病患者研究中,所得到的有关这些被认为前途无望的成年人的经验和其他这一类经验,已经告诉我绝不要事先就把任何人一笔勾销。
内在教育的另一个重要目的要看到儿童的基本心理需要得到满足。如果儿童的安全、归属、爱和尊重等需要得不到满足,他是不能达到自我实现的。用心理学的术语来讲,儿童这时没有焦虑,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可爱的,知道他属于这个世界,有人尊重他,需要他。在辛那侬的大部分吸毒者都曾提到,他们经历过一种几乎缺乏任何需要满足的生活。辛那侬社区里能创造一种气氛使他们觉得似乎自己是4岁的孩子,然后让他们慢慢地在这种气氛中长大,在那里他们的基本需要能够一一得到满足。
教育的另一个目的是使意识保持清新,使我们能不断地觉察到生活的美妙无穷。在传统的教育文化中,我们往往变得失去敏感,以致对许多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劳拉·赫胥黎有一个小巧的立方形放大镜,你能插入一朵小花,然后观看立方镜各边的光线在花朵上的变化。注视片刻以后,观察者能忘怀一切并由此引起幻觉体验,似乎在观看一件东西的绝对具体的方面和它存在的美妙。
保持日常体验清新的极佳方法是想象你就要死去,或和你朝夕相处的别的什么人就要死去。假如死亡真正威胁到你,你会以不同的方式观察事物,比你平常更密切地注意一切。假如你知道某人就要死了,你决不会不带我们经验中常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专断本质去看他,你会更集中注意且更亲切地看他。你必须向定型倾向作战,绝不要让你自己以惯例态度对待任何事情。
从根本上说,不论是历史、数学或哲学课,最好的教育方法都在于让学生意识到其中的美。我们有必要教我们的孩子领会统一与和谐,领会禅宗的体验,能够同时看到短暂和永恒,能够在同一个对象中看到圣洁和亵渎。
再一次强调,控制我们的冲动是很有必要的。弗洛伊德治疗过分压抑者的日子早已过去,我们面临的问题恰好相反,是每一种冲动都迫不急待地表现出来。但请注意,这里的控制并不是指过分压抑或无限度地压抑。达到自我实现的人有一套阿波罗式的控制系统,使控制和满足在一起发生作用,使满足带来更大的愉快。例如,他们知道,假如你坐在一张摆满美食的整洁桌前吃东西那将更为惬意,尽管准备烹调和收拾桌子要有更多的控制。在****方面,也有类似的问题。
理想教育的任务之一是超越虚假问题,并力求解决严肃的存在生活问题。一切神经症问题都是虚假问题,邪恶和痛苦的问题才是最真实的。每一个人或迟或早都必须正视,是否有可能通过受苦达到高峰体验呢?我们曾发现,高峰体验含有两种成分,一种是感情的欢乐,一种是理智的启示。两者并不一定要同时出现。例如,性高潮在情感上可以是极为满意的,但不会以任何方式给人以启发。面临痛苦和死亡时,可以产生一种非欢乐的启示,如玛加尼塔·拉斯基的著作《欢乐》中所指出的那样。我们有大量研究资料讨论死亡心理,而且我们也确实从中发现,有些人临近死亡时确能体验到启示,得到哲学的卓识。赫胥黎在他的著作《岛》中,举例阐明一个人如何带着和解和承受的心情死去,而不是以一种不庄严的方式被人世抛弃。
学习如何能成为一个好的选择者是内在教育的另一个侧面,你能教你自己进行选择。你面前放着两杯葡萄酒,一杯廉价的,一杯昂贵的,看你喜欢哪一杯。你是否能闭上眼睛分辨两种牌子的香烟有何不同。假如你不能分辨,也就没有什么不同了。我曾发现我能分辨好坏葡萄酒,因此我宁愿多花钱买好葡萄酒。另一方面,我分不出松子酒的优劣,因此我总是爱买便宜的松子酒。既然分不出优劣,你何必再分呢?
所谓的自我实现是什么?我们希望理想的教育制度造就的心理特征是什么呢?达到自我实现的人有良好的心理健康状态,他的基本需要已经得到满足,那么,是什么动机驱使他变成如此忙碌而胜任的人呢?一个原因是,所有自我实现者都有一个他们信仰的事业,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们为之献身的使命。当他们说“我的工作”时,指的就是他们生活中的使命。
假如你问一位自我实现的律师他为什么进入法律界,什么东西能补偿那许多繁琐事务的劳累,他最终会这样向你诉说:“原因很简单,我一看见有什么人捉弄另一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是不公平的。”公平对于他是终极价值,他说不出他如此重视公平的原因,正像一位艺术家说不出他为什么珍贵美一样。
也就是说,自我实现的人之所以会做他们所做的事,似乎是为了终极价值的原故才那样做,这些终极价值似乎又是为了捍卫一些具有内有价值的原则。他们保护并热爱这些价值,假如这些价值受到威胁,会惹得他们恼怒,激发他们行动,并往往做出自我牺牲。这些价值对于自我实现的人不是抽象的;它们是自我实现的人的一部分,正如他们的骨骼和血管一样。永恒的真实、存在价值、纯真和完美不断地激励着自我实现的人。他们越过了两极,力图看到潜伏的浑一,他们力图整合一切,使它的内容更丰富。
接下来要问的一个问题:这些价值是类似本能的吗?是生命体中固有的吗,就像对爱的需要或对维生素D的需要是生命体中固有的那样?假如你从你的食谱中排除所有的维生素D,你身体的机能将因此而减弱、甚至会导致死亡。
依此推断,我们也可以说爱也是一种需要。假如你剥夺了你的孩子们的所有的爱,那会杀死他们。医护人员已经懂得,得不到爱的婴儿会由于感冒而夭折。我们对真理的需要也是如此吗?我发现假如我被剥夺了真理,我会得一种古怪病——我好似患妄想狂一样,不相信任何人,怀疑每一件事,寻求每一事件的暗含意义。这种顽固的不信任肯定是一种心理疾病。因此,真理的剥夺会导致一种病态——一种超越性病态。超越性病态是由于一种存在价值被剥夺而引起的疾病。
美的剥夺也能引起疾病。审美方面非常敏感的人在丑的环境中会变得抑郁不安。那很可能会导致很多不良症状,例如,头痛、精神低落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