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有孩子在阳朔街头卖绿色的小蜥蜴,我问这买了干什么用的,孩子们告诉我,是油炸来吃的。卖得很便宜,只要5毛钱一只。我买了一只,养在一个河北女游客留给我的塑料盆里,喂它水果,平时逛街,将它放在肩头,一动不动,感觉很酷。后来有一天,忘了收回家去,一阵冷雨下过,生生给冻死了。
因为看《宰相刘罗锅》,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荔浦芋头。我到了荔浦后,吃饭先点荔浦芋头扣肉,可惜店里那天卖完了,只好改成了莲扣肉,一片五花扣肉卷着一颗莲子。扣肉切得够薄,莲子蒸得也够烂,吃起来甜糯肥美,很是难忘,后来也再没有见过这个菜。
其实荔浦芋头阳朔就有卖,或者说,其实整个广西的芋头都差不多,与我们家乡不同的是,这种芋头含水分少,所以香糯、松粉、口感略甜,最好的吃法就是蒸来吃,吃起来如吃板栗一般。我曾经遗憾没有吃到正宗的荔浦芋头,一个阳朔朋友跟我说,说最好的产地只有一亩多,正宗的都送到北京去,岂是你能吃到的?这个话各地都有听说,比如那年在山东海青,海青出好茶,当地人也说,最好的茶只有几斤,当然要送北京了。
那个河北女游客,长得不漂亮,名字取得像男人。大家在旅店偶然遇见,闲聊开去,颇为投缘,于是我请她吃了一顿饭,吃的是著名的啤酒鱼,不过感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当然也许是我吃不惯,啤酒鱼是不去鳞的,用豆瓣酱乱炖而已。我觉得鱼这东西,要么吃嫩,嫩到吃鱼生也没有关系;要么吃鲜,清蒸即可;复杂一点红烧,营养一点烧汤。料太复杂,就容易喧宾夺主。后来我几乎再没有主动点过啤酒鱼,也源于这次不好的印象。
河北女游客从北京过来,坦言此行是找个老外出去。她认为自己不漂亮,年龄也不小了,怕也只有老外才消受得起。我欣赏她的坦然和快意,相处得很好。没多久,她和一个新西兰教授去云南了。现在何处,只有鬼晓得了。
最好吃的米粉应该在阳朔鲤鱼洲那边的一家,非常便宜,记得当时大概只要九毛钱,我一般加六毛钱的卤肉。米粉放入沸水一烫即可,洒上豆角、卤肉,加高汤,再浇一勺卤肉的浓汁,然后就放口大吃,百吃不厌。桂林米粉分扁粉和圆粉,我喜欢吃扁粉,但各地几乎都是圆粉。后来,扁粉几乎再也没有找到过。桂林火车站对面有家马肉米粉,我以为是特色食物,吃过一次,很是一般,而且价格也贵得不得了。
我朋友老寥煮的猪脚炖藕非常好吃,那时候我经常在他门店里和他吃酒,酒也是他泡的,相当好喝。老廖以前开过饭店的,所以生意没了,手艺还在。老廖那时候快要退休了,和我很处得来。人在外地,我得出一个经验,就是尽量和年纪大的人玩,只是吃喝而已,出不了太大乱子。和年轻人玩,不是要你赌钱,就是带你去舞厅,容易有是非。
老廖的儿子和我吃过几次茶,每回都讲什么项目让我来投资,听了两次,我见到这个人,基本敬而远之。
老廖有一次带我去山里的一个朋友家吃饭,人家做饭的时候,我站在他家门前的土包上远眺。在不远处,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在担土,一趟一趟不停歇,很是感触。这样的女孩,要是生活城市里,哪会有这样的遭遇?所以想想前段时间,那个有名的天仙妹妹,如果不出来,也许要淹没在辛苦而且蒙昧的生活当中了。
一个客户使用的产品坏了,央求我去看看,因为他们家有鱼塘,业务单位驾驶员飞飞喜欢钓鱼,所以很高兴,就和我一起去。那天飞飞准备的是一根大海竿,几个人拖上来一条十几斤的大鱼。杀了鱼,支起几块砖头生火烧开锅,大家围坐一起,喝喝酒,烫烫鱼,就把这么一条大鱼给吃了。我记得那天飞飞还炒了一盘山蛙,和辣椒带皮一起炒的,吃起来很香。
桂林靠近湖南的几个县烧菜明显辣了起来。那次在资源县,给我炒的西红柿炒蛋,也放了足够多的辣椒。吃辣的地方人很热情,我们吃完饭问一个地方,老板娘二话不说,换身衣服,居然一直把我们带到目的地。
每晚我从西街上的酒吧出来,都会吃一盅炖品,什么天麻炖猪脑、山参老鸡之类的。有时候,还会吃一碗米粉,扁粉没有了,将就一碗圆粉,要半只猪脚。吃完后,再提一瓶啤酒在回旅馆的路上边走边喝。我那年24岁,从来没有如此放纵过自己。在回去的路上,已是夜里两三点,细长的街上寥无一人,我喝完啤酒,将瓶子掼在路边,对自己大声说:“你总有一天为这样的生活付出代价的。”现在想来,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悲观意识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代价很快我就领略到了——因为得罪领导,我被发配到车间。也算如愿。
那时候到桂林,要先坐八个小时的车到上海,到上海一般是凌晨4点多,然后等待中午11点的火车去桂林,大约24个小时后到桂林,再坐一个小时的车到阳朔。我常驻阳朔,差不多有一年时间。
记得我第一次到阳朔,因为坐太长时间的车,很是疲惫,第一次看到西南美景——婆娑的凤尾竹、秀气的峰峦、虽然破旧但很有南方特色的建筑,心中高兴但却提不上精神。因为正好是饭口上,就步入西街入口的大排档,只记得老远就闻见了一股酸臭的味道,这味道登时将我的胃口全弄没了,接下来的几天依然都没有什么胃口。后来才知道,酸臭味是来自这里特有的酸豆角。
这状况一直到邻县恭城才被改善。这天拜访客户不在,我独自在一家小店吃饭,只点了一个豆腐干煲。老板娘拿出小碟盛了几个野山椒,说是自己家泡的。一吃之下,有惊艳的感觉,不但胃口大开,而且似乎一下子就习惯了这里的气候。后来,我在超市里每见到泡野山椒都买,就是寻不到与那相似的味道:足够辣,微甜,咸得适口,辣得提神。
仿佛被棒喝一声顿悟,我终于在那刻全盘接受了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