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旧时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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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扬州吃

万家福商场那条巷子里是个美食街,据说有一家店的臭大元最为著名。我们去了几次,都在排队。对于豆制品,我还不至于到非吃不可的地步。另外,我也最讨厌等待,于是总是另移他处,点别家的臭大元来吃。所谓臭大元,差不多就是臭豆腐干,只是如圆饼状的一大块。红汤煮的,确实很香,但也只是如此了。

我们起初的宿舍与工作地点正好是城南城北两处,坐公交要四十分钟,每回回到宿舍,就近的同事已经吃完饭,留下残羹剩肴不说,还要尽些义务洗碗。对我而言,人世间最大的“苦役”莫过于洗碗。我们便尽量在外面吃,好在扬州有太多的选择。从我工作地点开始,我们向南一家一家馆子吃过去,很快就形成了几个层次不一的据点。比如,我们日常吃的是一家小店,若公司来了个把领导,或者我们有些小庆祝,就会选择梅岭路上的食为先。食为先有两个菜我是必点的,一个是竹筒肚肺,用白果肚肺炖的汤,很鲜很稠。这家做菜,喜欢用白果,而在此之前,我已经很久没吃过白果。另一个菜比较简单,就是生拌茼蒿,看似简单,只是一点酱油,一盆新鲜的茼蒿嫩头。但我在家试过几次,总不及他家做的好吃。现在在饭馆里经常吃的是凉拌苦菊,是用芥末拌的,吃起来也爽口,但还是没有生拌茼蒿的清香鲜甜,嚼在嘴中,呼出的气也仿佛是田园的宜人春色。

若一个人,我便常去红泥浴城,三十几块钱,有自助餐,还能洗澡,然后还有图书馆和上网、健身,连剪头都是免费的,很是合算。

我们坐公交车经过汶河路的时候,在车窗里经常看到一个精致的餐馆,一同事说,要是在这个餐馆吃上一顿该是多么的满足。结果,未来的一个星期,我几乎天天都在这家餐馆吃的。人生有那么多的巧合,而那周的巧合,想来该是最美好的一种。虽然今天回忆,似乎也没有吃到什么特别有印象的东西,但那份心满意足的心情还是至今难忘的。

记得最常点的是刺身拼盘,小份的,98元,经常三个人吃一份,另外两个不大敢吃,就落得我稍微“辛苦”了一下。

有一次计划去蜀岗烧烤,计划得很好,前一天,一个善烧烤的女同事已经买齐了材料,切割腌制起来。第二天,因为意外的事情耽误了一下,等我们到蜀岗的山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黑漆漆的夜色当中,就是我们烧烤的萤烛之光。还好大家不以为意,摸黑吃得不亦乐乎。据说,当时我吃得最为狼狈,有他们拍的若干照片为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刚入口一块趁乱抢来的鸡翅,忽然一道强光,叫你在猝不及防中立马被定格,估计也端庄不到哪里去。这些照片成了同事们颇长一段时间的笑柄。

后来,公司管理混乱,人也各自散去,照片不知所终。

我们后来在项目附近租了一个房子做宿舍,房东恰好也是我们的客户。她老公常年在外,就她和孩子在家,一年中只做个把月棉花生意,其他就靠打麻将打发时间,所以也高兴我们来住。

我们的伙食也由她负责。她的手艺很好,也处处替我们节约。每晚三四个菜,都做得恰好而不铺张,冰箱里储藏的各种熏肉、香肠,都口味绝佳。最拿手的是清蒸鲶鱼。以前在家吃这个鲶鱼,一般都是红烧,即使如此还是觉得土腥味大,更别说清蒸,但她做得别有风味。一碗鲶鱼上来,我们会跑到楼下再买一斤猪头肉,于是这一顿便决然不会缺少酒了。

大家关系处得很好,所以她过生日的时候,我们也专门在食为先请客替她庆生。扬州人的散漫却精致的生活在她身上得到了体现,那天她还特别化了妆,显得非常郑重。为蛋糕吹蜡烛的一刻,我们都感受到了她的感动。可惜后来我们这批人陆续离开,第二批人素质不高,结果闹得非常不快。某天夜里,为了小事居然打了110。因为当初是我和她谈的租房合同,大家彼此信任,很多事情只是口头约定了一下,也就造成了日后的隐患。今天想来,我犹有内疚。

扬州人善文,我以前的一个女朋友,当年据说得过某个作文比赛的全市第一。我看过前男友写给她的信,文采斐然,而且引用颇多,不由吃惊当年只是高中生的这个男孩阅读有多深刻。而她的另一个女朋友,一个暴发户的女儿,在榕树下发表的几个文章着实让人惊艳,根本无法与她日常疯疯癫癫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我业务上经常碰到的一个房产局的朋友,居然是研究南曲的博士,与我私交甚好;而另一个老年客户,因为退房,一来二去,也与我结成好朋友。他每回找我来聊天,海阔天空,古往今来,无不谈到。有一次,老人说起年轻时候的挫折心路,他说看了但丁《神曲》中的一句,很受触动。那句诗说:在人生的中途,我迷失在黑暗的森林里。

我老婆做学生时去过扬州做调查,回来说这个城市太美了,假如能住在这里该是多么的幸福。扬州确实漂亮,尤其盐阜路,让人无法忘怀。我经常去天宁寺和古旧书店淘书,也偶尔去冶春茶社吃点心。坐落在风景里的冶春,内部就和过去的国营饭店一样,还是先买筹子再拿点心,但点心着实好吃。不过扬州的朋友却不建议我常去。他们自有常去的店,门面也许不怎么样,但东西依然精致,而且价钱公道。更重要的是,旁边坐着的是地道的扬州人,而不是那些纷扰的游客。他们面对一个包子的悠然自得,又岂是那些恨不得一口气吃遍扬州的外地人所能表现的。

我工作期间,中午休息一个多小时,无可排遣,就常去一家修脚房捏捏脚,顺便小憩。这家店是夫妻所开,已是分店。但老客来老板都是亲自上阵,很是周到,比起那些全国知名的连锁大店要体贴得多。

傍晚吃完饭,沿着漕河散步回宿舍。微风吹动水上涟漪,小船上有渔人用鸬鹚捕鱼。这些过去在课本里才见到的景象,在那段岁月,司空见惯。我记得某段桥头生长着一棵桑树,大家总计划等桑葚熟的时候来摘,还商量谁爬树谁接着谁把风,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忘了,再后来因为人事纠结,大家陆续负气离职。两年后,我考察项目再到扬州,又到旧处。那棵树上的桑葚倒是熟了,只是身边的人衣冠楚楚,估计谁也没有兴趣去爬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