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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乾嘉学者邢佺山

邢澍,字雨民,一字自轩,号佺山,生于清乾隆二十四年六月二十八日,(公元1759年7月22日),卒于道光三年八月初八,(公元1823年9月8日),清乾隆、嘉庆年间著名的金石学家、史学家、诗人,与武威的张澍,共享有“陇上二澍”的美称。

邢澍天资聪颖,年少成孤,然家贫不继粗粝,而未尝一日辍读。乾隆四十四年(公元1779年),到西安参加乡试,中了举人,时年二十一岁。回到阶州,在龙山寺继续读书。一两年后,随人上北京。

乾隆五十一年(公元1786年),他在满族诗人和亮家做塾师。和亮家藏书甚丰,给邢澍提供了博览群书的好条件。

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邢澍考中了进士,时年三十二岁。乾隆五十八年(公元1793年),被派往浙江省永康县任知县。从此开始了仕宦生涯。

嘉庆元年(公元1796年),调任浙江长兴县知县。任职期间,他捐出自己的薪水,办了许多好事,如补修城垣,浚石塘港,重建平政桥、丰乐桥,兴建同善堂、育婴堂等。为官清正,案无留牍,百姓称之为“邢青天”。

邢澍在从政、治学的同时,还注重对人才的培养。

嘉庆三年(公元1798年),他任浙江乡试同考官,他推荐的张廷济,考取了举人第一名,后来,张廷济成为全国闻名的金石学家。

张廷济在《南旋诗草后序》中说:“廷济犹忆甫为弟子时,侍坐花香琴韵处,听说杜少陵《秋兴》、《诸将》诸作,语语各有心得,至今佩之不敢忘。”表达了他对老师的尊敬之情。邢澍病逝后,张廷济十分悲痛,写诗悼之:“洒涕瞻遗像,云山莽万重。可能真化鹤,何处说登龙。许郑经难问,龚黄治不逢。只余魂梦里,风雨夜过从。”

嘉庆十一年(公元1806年),邢澍由长兴迁署江西省饶州府(治所在今江西省波阳县)知府。在饶州府不久,又调任江西省南安府(治所在今江西省大余县)知府。嘉庆十三年(公元1808年)因病辞职到秀水休养。二十四年(公元1819年),六十一岁时,由秀水离任(今浙江省嘉兴县)返回阶州(今甘肃武都)。回归故里后沉静淡交,访古寺,拓碑碣,以读书自娱。

邢澍鸿才硕学,著述十分丰富,据天水冯国瑞所撰《邢佺山先生著述考》考订有15种,今确知已刊行的有6种:《关右经籍考》11卷,北京图书馆藏有嘉庆间原刊本;《寰宇访碑录》12卷,与孙渊如合撰,有嘉庆七年原刊本、光绪已酉刊本、《平津馆丛书》;《长兴县志》28卷,钱大昕、钱大昭兄弟发凡起例,有嘉庆十年原刊本,台湾成文出版社收入《中国方志丛书》;《金石文字辨异》12卷,有嘉庆十四年原刊本;《守雅堂文集》1卷,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刊本;《南旋诗草》1卷,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刊本;1938年冯国瑞据刊本将《南旋诗草》、《守雅堂文集》辑入《守雅堂稿辑存》,在西安铅印行世。今北京图书馆藏有1936年北平图书馆依东莞伦氏藏本誊写的《南旋诗草》(附《守雅堂文集》)钞本,凡70首,文23章。

邢澍与钱大昕等编纂的《长兴县志》,成为清代地方志中的善本之一。清末张之洞在《书目答问》的附录中,将邢澍列为金石学家推荐。

邢澍在史学考证方面功夫很深,治学方法科学。他在《武阶备志序》中说:“舆地之学,非多阅古今书不能也,阅书多矣,非身履其地,参互考验,仍不能也。”又说:“余尝谓学问之道,博与通相资,而固与陋相踵。”邢澍在这篇序文里指出,不仅要读书本,而且要读石刻;不仅要读文字记载,而且要亲自调查访问;不仅要知识丰富,而且要见识通达。

邢澍的这种治学方法极为可取,如他主张的书本与石刻互证,到了近代,王国维就发展为纸上材料与地下材料互证,从而把金石学发展为考古学。

邢澍在《桓水考》一文中,就充分体现了这种治学方法的科学性。

《尚书·禹贡》载:“西倾因桓是来,浮于潜,逾于沔,入于渭,乱于河。”对这里的“桓”字,众说纷纭,马融说是水,郑玄说是“陇坂”,班固说是流入南海的水,还有人说是“洮水”,家居白龙江畔的邢澍“询究有年”,得出古桓水即是白龙江的精确判断,他说:“古今水道迁移,或未可知;然求之目验而信,证之经文而合,则谈桓水者,舍白龙江奚属哉?”

邢澍还是诗人和诗评家。他的诗收入《南旋诗草》,共有古今体诗七十首,为嘉庆二十三年秋从北京回秀水途中有感而作,诗句流畅,感情丰富。如《舟行纪事》:

耳目磨炼生智慧,格物何必皆读书?

老兵知战农知岁,吾曹博览恐弗如。

把劳动人民和知识分子作了对比,感到在打仗和种田的知识方面,作为封建文人的自己是不如“老兵”和“老农”的。懂得这点道理,对于一个生活在二百多年前的封建官僚来说,实在难能可贵。

《长兴县志》中收有邢澍的几首诗。如:

摘芝何处觅园公?罨画溪边系短篷。

十里路行松影里,一家村在桂香中。

亭轩晓霁仙岩碧,鱼呗宵深佛火红。

我亦有山归未得,年年猿鹤怨秋风。

这首诗是邢澍在长兴知县任内作的,从政之暇,他到钦氏山游玩,一路上松影满地,桂花飘香,景色十分幽美。触景生情,他想起了故乡阶州的山水,从而引起了诗人“有山归不得”的感慨,抒发了他对故乡的眷念之情。又:

揽胜新从白雀回,政闲复此陟崔嵬。

一楼晚色宜云卧,万叶秋声讶雨来。

落日樽前浮震泽,孤帆天际认吴台。

坡仙去后今谁继?眼底清空世界开!

邢澎的诗评保存下来的不多,但都很有价值。

《与张叔未书》中说:“《清仪阁杂咏》披阅数过,典雅流丽,不乏情韵,可传无疑。袁随园尝以‘泠痴’、‘钞书’嘲近日诗人,不知谁指,然犯此病者实不少。”主张诗要有“情韵”,也就是要有诗味,反对把诗写成宣传金石考据之学的押韵之文。

邢澍藏书甚丰,有三万余卷,返归故里时因苦于道路艰辛,遂在西安将部分书籍赠与友人,据其后代所言,民国时尚有大量书籍留存,因当时军阀混战,兵匪横行,存书之舍屡遭毁坏,存书竟荡然不存,其中必有诸多书稿,一并毁弃,令人十分痛惜。

《清史稿》文苑传在介绍邢澍时说:“……同时甘肃有与之同名者,曰邢澍,子雨民,阶州人也。两人学派亦略相近。乾隆五十五年进士,官至南安知府。好古博闻,孙星衍辑《寰宇访碑录》,多资于澍。著有《关右经籍考》、《两汉希姓录》、《金石文字辨异》、《守雅堂集》。”(《清史稿·卷四百八十六·列传·二百七十三·文苑三·张澍传·附》)

【《武阶备志》序】

(清)邢澍

舆地之学,非多阅古今书不能也;阅书多矣,非身履其地,参互考验,仍不能也。州县有《志》,皆聚一乡之士为之,而边隅诸《志》,往往率陋乖牾,无可采者。他方之好事者,附会载籍,影响臆决,又恒不得实,岂非职此二者故与?

余戚选贡吴君云逵,客浙东西十余年,常与余相依。暇日无事,纵论古今,叹乡州志乘之不足据,发愤草创,就余家藏书三万余卷,朝夕披阅,手钞目营,至夜分不少休,体例门目,则就余商酌之。历三年余,积稿纸若干束。迨归故里,又登涉山川,博询故老。访钟楼于古寺,拓碑碣于荒祠。取旧所钞集者,芟之润之,议论之。数年,稿成若干卷,一州二县之掌故,秩然具备,名曰《武阶备志》。

今年,予省墓归籍,持以就质,兼求弁首之文。取而阅之,州别部居,探源溯委,诸门皆不苟,而考论地理尤有功。盖因《旧志》者十之二三,增《旧志》者十之七八。蔚乎茂哉!可以成一家之著作,备四库之采择矣。

余尝谓学问之道,博与通相资,而固与陋相踵。吾乡人士患在沿习俗说,而不遵信谠论。州城外万寿山有南宋人所撰碑,读之可知宋时城郭界址,及河渠迁徙情形。与众人言之,多疑而不信,信者唯一二人。

吴君之创此书也,多从余言,而余言又闻诸四方耆宿者也。唯其不固,所以不陋,不然博学寡识,犹未免于谬误,况乎枵腹无根之徒,又乌足与言舆地之学哉?(《守雅堂稿辑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