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发现自己的妈妈在卧室自杀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一定比看到自己的爸爸在家里出轨来得震撼。
这两种情况貌似没什么可比性,但是没办法,我活到目前为止所经受的最大刺激,就是亲眼目睹了亲爹搂着不是亲妈的女人衣衫不整。
当时,我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不立刻就地死去。
辛家和沈家的男人都是雷厉风行不容质疑的主儿,具体表现在婚姻上便是,一个说离就离,一个说不离就不离。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对爸妈离异这件事都无法接受。可现在看来,形同陌路总好过相互折磨……
夏燕这次的情形对沈佑而言,不亚于当日的场景重现,顺带着,必定也让他忆起了很多不好的过往。
他说他那时候打架飙车喝酒嗑药,我想我完全能明白试图借用外部疯狂来暂时忘记内心痛苦的做法。
因为这份痛苦来源于自己的父母,而那个时候,他们几乎是我们的全部。
家散了,天也就塌了。
冷风一阵接一阵,沈佑微微有些瑟缩
我抓住他的双手举到嘴边,使劲呵了两口气,笑着问:“暖点儿没?”
他愣了一下,旋即抿了一下唇角,反握住我的手,摊开我的掌心,指尖沿着杂乱的纹路轻轻摩挲:“那次你背着我去医院,走一路摔一路的,后来两只手都破了,划了好些小口子。”
“原来你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你好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故作没好气:“也不知是谁说我多管闲事,害他考不到第一的!”
他垂着眼睛,尽力让话语轻快:“那会儿年纪小,不懂该如何表达。其实当时我真正要说的是,阔阔姐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了,又漂亮又温柔又会做饭力气又大,将来必能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我对如此没有技术含量的马屁嗤之以鼻:“你就扯吧你!”
沈佑仍未抬眼,只低低笑了一声,沉默片刻:“有些东西,可能当时不觉得,等很久以后想起,才明白有多珍贵。比如那次我快死的时候就想啊,如果阔阔在,一定又像以前那样,拼了命也会把我送到医院,而不是任凭……”
似有所觉,梦呓般的话语忽地中断。
我则听得心惊,一叠声追问:“任凭什么?什么叫你快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回过神来的沈佑像是下意识便要否认,顿了顿,终改口:“也没什么大事,因为误会跟别人起了冲突,受了点伤。”
我恍然:“你肚子上的刀口,就是这么来的?”
他点点头,慢慢收回手:“其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本来没打算让你知道,也害怕让你知道。我到这儿来,只是希望和你能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的那么活着。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可是……”后退半步,偏首看着一地散落的烟蒂,声音苦涩:“你没变,我却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是没有办法抹掉的。我不想自欺,更不愿欺你。”
我望着沈佑血色失尽的侧脸,只觉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一揪一揪的疼。吸口气,挠挠头:“你讲这么多,是想要跟我绝交吗?”
他身子一僵,终于看向我:“不是……”
“那就是在向我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他呆了呆:“好像也……”
我不等他说完便拍拍他的肩膀,表现得相当大度:“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他张着嘴,有些痴傻。
我尽显慈祥本色:“你是我带大的,在我心里就跟儿子差不多。古语有云,母不嫌子丑。孩子别怕,无论你再怎么荒唐,妈妈都不会嫌弃你的!”
他:“……”
“好啦好啦,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别激动!”赶在沈佑反应过来之前,我踮起脚揉揉他的头发,顺毛:“我的意思是,咱俩一起长大,就跟亲人似的,哪里会计较这么多。”
他有些愣怔,半晌方喃喃:“亲人?”
我笑嘻嘻地点头,又闭了一下眼,再睁开,肃容:“况且,我是个标准的唯心主义论者。只有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才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你在北京如何如何对我来说,就是虚构世界里的浮云……”
“原来是这样啊……”他拖长了语调,悄然温软了眉眼,眸色深深地看了我片刻,忽地抬手覆上我的眼帘:“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因为你看不见,所以纯属虚构,对吗?”
“什……”
我的话没机会说完,因为沈佑亲了我。
和之前醉酒情况下的熊啃不同,这次的吻很轻柔,蜻蜓点水般的一触。
他的唇瓣带着些许干燥,留下淡淡的烟草味。
我如被定海神针施了法,岿然不动。
没容我想好该作何反应,沈佑便蓦地轻笑一声:“阔阔,你干嘛这么拼命眨眼睛啊?睫毛弄得我手心好痒。”
“那个……不好意思。”
“没关系。”
“……”
为什么他未经允许亲了我,最后却是我来道歉,求得他的原谅?
这特么是怎么个卧槽的情况啊?尼玛太阳神大大……
沈佑放下手,在我彻底恢复视物能力之前,扶住我的肩头将我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着他,两条胳膊搭上,搂住我的脖子,整个身体压过来:“现在还能背得动我吗?”
我试着向前走了几步,老老实实地回答:“有点困难。”
“看来,今后只有我背你了。”他站直,手臂却仍将我松松环着:“反正,你早就骂过我是猪。”
我极目远眺渐渐炫目的朝霞,脑子有点发懵,全凭本能应了句:“所以你就想要做猪八戒啊?”
“可不是嘛……”他略施力,让我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低头附耳,含笑轻语:“背媳妇。”
沈佑呵出的温热气息在冷空气中转瞬凝结成雾,弄得我耳廓脖颈的肌肤仿佛都沾染了一层薄薄的湿意。
我想挣开,他却再度用力将我箍牢:“阔阔,你冷不冷?”
“不冷。”
他便软着声音开始撒娇:“可是我好冷呢,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给我穿好不好?”
“……哥们,找个壮士你就嫁了吧!”
“……”
日出东方,晨曦漫天,小径旁有松柏,偶有鸟儿飞起。
这些,是我看到的。
至于别的……
权且就当,没发生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