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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百合香薄处,静日玉生烟19

这辈子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母亲,为了她,母亲算是倾尽了所有,苦了一辈子。本来想等自己长大后找份好工作,好好报答她,让她享享清闲。怎奈命途多舛,工作没有找到,母亲的身体却突然不行了,先后患了多种疾病,每一病都是伤筋动骨的痛苦且动辄就是大笔的医药费,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了去百花楼卖艺。而母亲却一直以为她在做工,又是心疼她太苦了又是自责又是为她谎说在工厂的优异表现而自豪。已经这么对不起母亲了,为了弥补这份惭愧,还打算着等她病彻底好了就重新去找工作,哪怕过得清苦些,只要母亲有吃有穿她怎样无所谓的。

命运偏偏这样不公,母亲的病延续了生命的后半生,却直接将她带到了地下,没能给她一个转机喘息的机会来健朗地享受生活的小乐趣,看到女儿幸福恬美地结婚生子,听女儿惭愧地告白祈求她的原谅。一切的机会不给母亲,也不给她。

想到这些,心里又是酸楚疼痛,顺着眼角泪流成河,洇湿了他的西装,忍不住了就直接脸印在他的衣服上痛快地哭起来,那眼泪湿了他的衣服,凉了她的脸,冰了她的心。也不管他是她爱慕敬仰不敢企及不敢有半分亲近的人,只想有他的怀抱抱着她,让她的心灵有个场所畅哭。

靖璘没有说话,再多的话都是多余的,让她多哭一会吧。她从来对他都是羞怯的,矜持的,不敢有半分越近。今天哭得这样,一点都不在乎了,她的心里是有多痛。他越发地怜惜她,将她抱得又紧了些,到秋凉了,她会冷的。

一秋母亲的丧礼简单却庄重,靖璘将秋母住的院子全租下来办理丧事,朋友中只是他、韩子沫和杨力奇一力参与帮忙,没再请任何人。因为一秋并没有亲人,性格又清冷内敛,也没有什么朋友,好在还有他们几个。

靖璘怕她一个人害怕,本想停丧时留下来陪她,却实在不便,更有韩子沫的坚决反对,就给她雇了个丫头。杨力奇又派了一些面色较和善的兄弟日夜在在此看守兼陪伴,这下总算大家都放心了。一秋就让他们全负责了丧礼的事宜,自己一个人呆呆地跪在母亲的灵前,或者坐在灵堂的椅子上看着母亲的遗像发呆。那遗像是夏天刚病不久靖璘专门拿相机来给她们照相时给母亲照的,好像他有预感似的,竟然就恰好在母亲面容还润泽气血还充足的时候照了张相,母亲漂亮,很上相,灵堂上她的容颜端庄娴静,竟有种大家贵妇的风范。

送丧的路很长,除了抬丧和扶杖的人,只有她自己。几天的时间,心事已过万千,好像经历了沧海桑田一般,竟然能这么淡然地端着母亲的遗像走在大家的品头论足的视野里,神色不悲不喜,一切安之若素。是的,母亲已经走了,这是事实了,她能怎么办?有三头六臂去改变事实?只能平静地接受了。每个人从出生起就要面临无法预知的死亡,母亲的归宿就在此时此刻,而她的生活还要继续,继续去完成母亲寄托在她身上的心愿。靖璘说得对,没有了母亲,她更要坚强地活下去,她还有梦想,还有母亲的梦想。

初秋是她的生日,而今到了深秋,竟然就成了母亲的忌日了。一个秋天连着她和母亲,却是阴阳相隔,想来又是一番戏曲。伸手不禁抚摸着照片上光滑的玻璃,母亲在里面,已经摸不着了,手上只有涩涩的摩擦,每一波触感都在说,母亲已经走了。她已经走了,劳累辛苦了一辈子,没能享受一天的福,就祝她在另一个世界安好。不,她一定可以得到来世善报的,在那个世界和父亲两个人能相见,再谱一曲琴瑟在御,岁月静好。而她在这里,因为有那个人的支持鼓励,她也会好好活下去。

送丧回来后,经过几天的调整,一秋心情平复了些,情绪转缓了些。见着靖璘就想到那日自己扑在他身上痛哭流泪,将他衣服弄得甚是狼狈,心里羞愧不已,面上潮红泛起久久不散,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靖璘知道她容易害羞,最近更是羞惭频频,定是那天的原因,就笑着宽慰她。又告诉她好消息,说已经帮她从百花楼里保出来了,并且给万通电影公司老板吴卓正推荐了她去,以后就能拍电影当电影明星了,这正是她最喜欢的工作。

一秋吃惊地看着他,高兴、吃惊、感激,各种感情涌在心间,都激动地不知要说什么好了。她的话,他认真地记在心间,并且尽力去帮她实现心愿,知道这是出于友谊与同情,他不会对自己动情,但她还是情难自已,情潮不停地涌动,再次翻滚在心里,只是面对他,又只能将这些浪潮推回到大海里去,不让它起任何的波澜。

本来一秋的这桩心事他一直记在心里,早想给她办妥的。只是碍于静妮,总怕她会多心,和佳音结婚已经对不起她了,就不想再做让她不快的事情,所以迟迟没有决断。而今一秋的母亲去世,她就只能孤苦一人了,百花楼再有他和韩子沫的面子照着以及杨力奇的保护,终究无法掩盖一个姑娘的风尘烙印,多少会影响她以后的生活。给一秋找个有体面又安全的工作,算是尽自己对她的一番心意,也是完成秋母托付给自己的重任。无论哪样原因,他都难以推辞。

一秋惊喜得说不出话来,脸还是潮红着,卷着两朵火烧云。清秀明丽的面庞在此番苍白后难得显出红润来,衬着身上素白的衣服,更增添了无限妩媚。杨力奇却比任何人连她自己都要替她高兴,却只是看着她笑不知作何言语。

“我以后也能拍电影了,做梦都想不到。”一秋轻声地、高兴地说。只是一会的功夫,凄凉之意漫上嘴角,嘴唇颤动着,“只可惜,我母亲看不到我有出息了。”

这话让靖璘心里愧悔不已,若是早些帮她完成这心愿,让她母亲生前看到女儿出人头地,应该心里会更放心与宽慰了,面临死亡也就更加舒心而无多挂念了。如今后悔来不及了,只有依照她的嘱托好好照顾着一秋,也算弥补内心的歉疚了。

他将原来给一秋买的房子卖了,在新华东街另买了处,这样离万通公司不远且避开了住在静宁南街的静妮。房子比先前的大了许多,也更加华贵气派,佣人又给雇了两个,将此处打点好后三个人才从那公寓里出来。

外面秋意高起,已迫近冬寒了,只是没有冬的冰冷亦没有夏的火热,却是无比舒服。部分树叶已经发黄脱落了,另有部分还是绿意蒙蒙,配着应景的花朵,颜色倒很纷繁。街上穿梭的车辆人群依旧络绎不绝,眼前的电车嗡嗡而过,载着一群繁忙于通勤的人。

靖璘和韩子沫对杨力奇对一秋的感情感触良深,这么多年独独钟情一秋一人,三十多岁的人一直没有娶妻,这份执着直让人感动。只可惜一秋对他一直无动于衷,而缘由他们三个都清楚,杨力奇就无不羡慕靖璘地说:“这要是我帮她租房子找工作,她是死都不会同意的。我不图什么,就想帮帮她,她也不给我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