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府,一处新翻新的寝殿特别显眼,单从外观就可看得出主人心思细腻,是个活得有品质的人。但她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风雨楼是西南府的禁地,不是一般人随意能进的。
墨懿轩先行推开了门。
“布置得怎么样?”他引领她看着,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准备一样东西,虽然时间长了一点,可他把能想到的最好的都用在了这里。
“很好,很漂亮。”夏黎殇应着,随手从大瓷瓶中抽出一幅画卷,画中是一个青涩少年,笑得腼腆童真,她卷起,又连看了几幅,虽然背景姿态都不同,但不难看出,画的都是同一个人,而且都是一脸的笑意,那画中人,是墨懿轩,只是画工不是很好,有些粗糙。
“这些画是墨雯画的,我迁出皇城的时候,她说放心不下就一起跟来了,那时她还很小,整天都嚷嚷着要识字学画,奈何不了她就随了她了,只是这丫头不定性,学什么都是一时兴起,还逞强说终有一天要成为女大作家,后来……她就嫁了。”
墨懿轩抚摸着画卷,心情也跟着惆怅起来,他还记得墨雯出嫁那日哭求着让他一定记得经常去看看她,可她走了这么久他也没有履行他的承诺。
夏黎殇小心将画卷好放回原处,对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去,她想起了刚进大学的第一堂课,老班只讲了一句话,他说,“这个世上,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长得美丽还是丑陋,不管是富有还是贫穷,也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世上都会有一个真心真意真正在乎你的人,她一直将这句话深记于心,也深深相信着,只是,她无奈一叹,是她生不逢时,没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罢了。
“怎么娘子的心情比为夫的还要低落啊?”墨懿轩本来心情郁结,看到她这幅模样又忍不住使坏逗她。
“同是天涯流落人。”
“呵呵……说得本王好像虐待你了一般,你可比墨雯要幸福得多了,一别也快五年了,也不知过得怎么样了?”
“既然这么想念墨雯公主,王爷为什么不去看看她?”
墨懿轩大吐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想,不管是上书请奏,还是偷偷出境,最终结果都是只能圈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久而久之,他只能将这份深沉的思念埋于心底,只能久不久地来这里坐坐,睹物思人。
“好了,不说这个了,这的布置你还满意吗?”
“王爷你是不是问错人了,这可是墨雯公主的闺房,我和她不熟,给不了答案。”
“本王说过要给你腾个地的,说了自然要做到,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了,只属于你一人的,所以问问还是有必要的。”
夏黎殇回头,墨懿轩眼中的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让她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莫名的狂躁,同时心里另一个声音斩钉截铁地叫着:无视,无视,感情你玩不起。
她轻呵了一口气,是啊,她曾经爱得多么疯狂自傲啊,可一个温氏千金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踩在了脚底,让她清楚明白地懂得了,爱情对她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更何况是在这里,十个女人挣一个男人?她已经当了一回傻子,不需要再当第二回。
“王爷的好意臣妾心领了,臣妾从不夺人所爱,这该是谁的还是留给谁吧,要不然公主哪天回来了,却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就该伤心了。”
夏黎殇淡淡应着自个走出了门口,丝毫没有留意到墨懿轩已经变了天的脸。
“夏黎殇,本王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过两天我就命人给你挪过来。”话完,他大步离开了这处令他纠结的地方,他以前把最好的留给了墨雯,现在他只想留给她,可她总是这么不知好歹,弄得他一颗心也跟着忽冷忽热,有一搭没一搭地跳着。
“走吧。”夏黎殇在墨懿轩走后也开口唤青戈和如芯,言语淡若流水,只是还能听得一丝无奈,墨懿轩刚刚的恼怒听得她有一点心暖,却又觉得可笑之极,一夫多妻,他缺的永远不会是温柔和等待。
爱情,在这里连奢侈品都算不上,它是不存在的。
“十阁主,请留步。”上官忆南谴退了所有随从,一手扯下了门前匾额上的红布,上面大大地刻了三个字——恋夏阁。
即便是这样,又能怎么样,这仍然不是她想要的。
夏黎殇走上前,与上官忆南并排站着,不远处就是墨懿轩的寝殿,一想起新婚那夜的情形,她就忍不住浅笑于脸,然后缓缓地叹着气。
她和墨懿轩认识多久了?八个月。认识多深?很浅,可以说一无所知。相处得愉快吗?又气又恼,甚至恨不得把他吊起来,脱条皮带抽抽抽,抽的他爹妈都不认识去。
可她的心怎么就乱了呢?
“十阁主心动了?”
“没有。”
“哈哈……属下以为十阁主为人爽快,敢爱敢恨呢,哪知竟也是藏着掖着的,其实王爷人很好,只要十阁主愿意敞开心扉去了解,王爷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上官忆南,你相信爱情吗?”
“信,十阁主不信吗?”
“我原来很相信,现在依然信着,只是我更信,我与它无缘,所以只能擦肩而过。”
“是因为柏林吗?”
夏黎殇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柏林的?”
“十阁主酒醉时叫的。”上官忆南对看着只到他肩膀的惊讶脸孔,忍不住挂上了笑意,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夜她出了百花堂,他一直尾跟在她身后,谁知她却突然回头抓住他的衣袖,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柏林,我病了……头好痛,你背……背我吧。”
“十阁主。”
“柏林……柏林……我很想你,背我……”
“十阁主……”
“柏林,你背我……好不好……”
他无奈,只好将她背回,还被她吐了满身酒臭。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觉得女人其实很麻烦,尤其是喝的烂醉的女人。
“是因为柏林,所以十阁主才这样做的是吗?明明知道王爷的用心,却一直选择漠视。属下跟随王爷八年了,除了墨雯公主,还是头一次见王爷为一个女人这般费心费神的,十阁主难道就一点都不心动?”
“上官忆南,我可以相信你吗?”夏黎殇依然答非所问,她知道,不管是西南府还是暖春阁亦或是恋夏阁,对她而言,都绝非久留之地。
“如果十阁主愿意。”
“你可愿意帮我?”
“原则之内。”
“我们来谈一场恋爱吧。谈谈情说说爱,怎么样?”
“逾界了。”
“这是你欠我的,倘若当日你走的不是盛夏山庄,我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于情于理,你都得帮我。”
上官忆南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失声轻笑,这女子原来姓赖的。
“属下不明,帮十阁主和谈情说爱有什么关联?而且娶十阁主的是王爷,属下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十阁主又何苦来为难属下。王爷向来吃软不吃硬,十阁主若是能顺从王爷一点,不处处顶撞王爷,王爷还是很向着十阁主的,如果是因为柏林,十阁主尽可放心,这一点,上官忆南可以做到守口如瓶。”
“不,我就是要让他知道。”
“十阁主是怕自己会爱上王爷而觉得对不起柏林,还是十阁主的心一直都没有跟过来?”
夏黎殇白了一眼上官忆南,没有再回他的话,她觉得和是上官忆南已经将话题越扯越远了,也越扯越像那么一回事了,这不是问答游戏,也不是她想要的。她现在唯一想做的是回到盛夏山庄查明事情原委,而不是困在这里寸步难行。
她要摆脱这里,彻底的干净的,越快越好,为达这个目的,她要做一回卑鄙小人。
“十阁主,属下有一事要提醒十阁主,还请务必记牢。”望着夏黎殇欲要离去的背影,上官忆南匆匆开了口。
“请说。”
“小心玩火自焚。”
“记住了。”
“还有,别在王爷面前提起墨雯公主,一般这样嫁掉的人很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到故里了,王爷和公主感情深厚,提多了王爷难过。”
夏黎殇点点头,离开了恋夏阁,心里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兴许墨懿轩刚才的恼怒不是为她,不管怎么样,谁也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时隔两日,墨懿轩当真不顾她的反对,命人开始搬东西,梅有意本是暖春阁最不起眼的一角,现在也因十阁主大张旗鼓的搬迁而引得众人纷纷亦云,尤其是大阁主,也由几名丫鬟搀扶着来到了贵地。
夏黎殇本就没有半点开心,一大早就坐在秋千上看着人来来回回地搬着,心里想着算着自己那点小计谋,没想到大阁主这么快就来看望她,她快速给如芯使了个眼色,依然忧愁地在秋千上搭着。
“妹妹都搬进西南府了,怎么还这副模样?风雨楼可是墨雯公主的闺房,想当初我想进都不得呢,现如今都改成恋夏阁了。”大阁主打量着梅有意的一草一木,话里尽是酸味,她进府也有些年头了,可除了大阁主的头衔外,什么也没得到,尽管万般不愿,可她还是安分地呆在王爷身边陪着那些大臣夜夜笙歌,只为博得郎君一笑,可到头来呢?
“姐姐要是喜欢拿去就是,妹妹我是一点也不想住进去,还是这梅有意住的自在些。”
“你……”大阁主一时语塞,没想到她日思夜想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东西竟被人这么轻易拿去,还说的这般不屑。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当初王爷身边也只有我一人,可如今你都排在第十房了,夏黎殇,我虽好景不长,你也别想过得长久。”
大阁主愤愤地露着本性,夏黎殇却是轻轻一笑,大阁主的样子确实让她觉得很可笑,或着说,这个地方都带上了一种病态的笑话。对于墨懿轩,谁爱谁去抢吧,反正她不爱。
“小姐,这些画要作何处理?”青戈抱着一堆画卷走来。
“呀,这些东西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赶快收好。”夏黎殇惊呼,跳下秋千快速向青戈跑去,谁知脚一拐,将青戈怀中的画卷撞掉了满地,已有三五幅敞开在地面,见况,夏黎殇慌忙地爬起来去捡。
这股慌忙劲看得在场的人有些恍了神,想不到十阁主也有在意的东西。
“主子,这还有几幅。”如芯从房中出来,手中也拿了几幅画轴。
夏黎殇收集完所有的画轴,将它们紧紧地搂在怀中,用手刮了一下挡住视线的秀发,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干笑几声。
“妹妹这般失礼,让姐姐见笑了。”话完转身对那两丫头就是一番苛斥。
大阁主嘴角一扬,一手轻轻地伸向身旁的丫鬟,安稳地由她扶着,“妹妹你忙,姐姐先回了,改明再来给你贺喜。”
“哎,姐姐慢走,妹妹就不送了。”
大阁主走后,夏黎殇松了口气,将画交回给如芯,并小声地交代了几句。
“主子,这些可都是您废寝忘食所作的,当真要埋了?”
“嘘——”夏黎殇用手挡住了如芯的嘴,又对她点了点头,随后她听到了外面窸窸窣窣离开的脚步声,才大大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腰,她已经忙活了好几个晚上了,现在该去补补眠睡个美容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