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这回可是为庄上添光了,听说能住进西南府的阁主至今只有你一个呢,王爷这回是真心疼你了,不仅给你整了这么漂亮的一处地方,连佣人都多了好几个,吃穿住用,样样都是最好的,老爷夫人要是知道了,保准该乐的找不着北了,瞧瞧这些珠宝首饰……。”
“好啦青戈,搬进来都快半个月了,你每天都要重复一遍,累不累人啊,况且这些东西盛夏山庄一样都不缺,以前怎么没见你这般兴奋?”
夏黎殇一边接过如芯手上的暖面巾擦洗着脸,一边打住一大早就乐呵个没完没了的青戈,这丫头就是少根筋,虽然相处了这么久,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消化。
“小姐,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小姐还是个闺女,现在都成了十阁主了,而且是唯一一个和王爷共处一处地方的夫人,能一样吗?”
“主子,青戈说的也没错,奴婢在西南府也呆了些年头了,王爷娶妻纳妾是不少,可能这般对待的也只有你一个,做奴婢的自知不该多嘴,也不明白主子的一些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只是主子,倘若王爷一直这样待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女人求的不都是一个好归宿吗?”
夏黎殇抿了抿嘴,算是回应了如芯的话,她不知道要怎样跟如芯谈论自己的感受,毕竟她和如芯隔了太长的时差。
垂直的墨发在如芯手中井井有条地梳理着,墨懿轩送的精美金凤钗第一次盘上她的发,南珠耳环也在耳垂下来回摇晃着,浅粉衣裙上几朵硕大的牡丹正肆虐地绽放着,似乎也在喧嚣着这身雍容华贵。
“主子,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有了二王爷你就有了一切。”
是啊,有了墨懿轩,这一切的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夏黎殇看着镜中的容貌,又拖着这身华丽的长裙转了一圈,可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如果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那此刻此景定当流淌着幸福,可惜了。她伸手去取盘在发上的珠钗,不料一旁的如芯阻止了这一动作。
“主子,奴婢知道你一向喜欢简衣素着,可今儿你就听奴婢的吧,今儿是王爷与阁主们共用早茶的日子,这是您搬进西南府后第一次露面,我们可不能输了风头,您呀,得让那些阁主们知道,这西南府还是有你说话的地的。”
“是啊小姐,就得让她们瞧瞧,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省得总有些人一天到晚地想着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傻丫头……”夏黎殇低念着,门外已经传来了一句,“王爷有请十阁主过府共用早茶”。
“走吧。”她起身,数数她住进恋夏阁也有半个多月了,也有半个多月没再见过墨懿轩了,也该见见了,不然这戏就没法往下唱了,得对得起大阁主近段时日的忙绿才是。
偌大的厅内,大圆的桌上摆满了点心与茶水,阁主们都已经坐下,姗姗来迟的哪个人似乎永远都是她,只是这回主人也不见得恼怒,反而带了些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正走进厅内的人儿。除了新婚之日,墨懿轩还是头一回见她打扮自己,不管她是为了何种目的,此刻都掩盖不了他内心的喜悦。
“殇儿,坐这吧。”
墨懿轩起身,将身边的椅子拉开了些,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夏黎殇很安静地坐了下来,说实在的,与他坐得太近,让她觉得很不自在,特别是他刚刚叫的那一声“殇儿”,更是让她觉得心一震一震的,堵得慌。但在看到大阁主得意的嘴脸时,她知道戏快开场了,那些胡乱的思绪很快便安稳了下来。
“王爷,十妹妹刚移居了恋夏阁,做姐姐的有一礼相送,还请王爷过目过目,看看此份礼品好不好?也好给个建议。”大阁主唇一扬手一摇,两个下人抬上了一个紧锁的箱子,上面还粘着些干了湿了的泥土。
如芯见了此物,眼睛瞪得倍大。这箱内的东西她偷偷看过,虽然看不懂上面写的东西,可她知道主子画中人不是王爷,而是另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难得王爷对主子这番用心,她自然是做梦都想着做一个和事老,所以她虽然听主子的话在梅树下挖了一个大坑,可却将箱子埋到了梅有意最墙角的地方,并找了一些废旧木材填放在上面,钥匙也扔了个干脆。
没想到,事情还是按着主子的意思走了,如芯心急地看着夏黎殇,却见她像个没事人一般悠闲地品着茶吃着红豆糕。
直到大阁主一副做奸在床的样子盯着她的时候,夏黎殇才开始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有些慌张地开了口。
“妹妹在此谢过姐姐了,既然这是送给妹妹的礼,叫人抬去恋夏阁就是了,姐姐摆在这里,是想邀功吗?”
“妹妹莫要心急,这箱里装的是什么宝贝,姐姐也是很想知道的,不然也不至于费那么的劲挖你的墙角了,还望妹妹将它打开,也好让各位姐妹还有王爷一块赏识赏识才是。”
“姐姐,妹妹实在是不明白您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姐姐送的礼,妹妹怎么可能打得开?”夏黎殇说着,激动得站了起来,刚才的闲逸已没了踪影,就连弄翻了茶杯洒了墨懿轩一身也没擦觉。
“夏黎殇,你就装吧,看你还能装到几时,来人,给我砸开它。”
“等一下。”这三个字几乎同时出自夏黎殇和墨懿轩的口,只是都太晚,箱已坏,画躺了一地,众人皆站起,目光权权锁在敞开的画卷上,有些已经脸红地回过了头。
“十阁主,这些都是你移居时所填埋的东西,要作何解释?身为王爷的内人,竟然这么不知廉耻,嘴里叼着一个,心里还藏着一个。”
“请王爷恕罪,这些都是奴婢的作为,与主子无关,还请王爷明察。”如芯扑通一声,跪拜在墨懿轩面前。
“小丫头,报恩是好事,掉脑袋可就不好玩了。”大阁主出言,加了几分力度,语气凌厉了许多。
“请王爷明察。”如芯声依旧,坚定并颤抖着。
“既然是你的东西还不赶快去收拾。”
“是,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如芯得令,急忙地跪爬过去收拾着。
“王爷,事情总不能一到十阁主那里就变得不清不楚了吧,十阁主命好,深得王爷宠爱,但也不能老做错事还要别人去收拾烂摊子。”大阁主又挥了挥手,一个婢女取来了笔墨纸砚放在如芯面前,“臣妾只想求个明白,也不想冤枉或是为难任何人,是金子的总会发光,这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如芯要是能依葫芦画瓢,臣妾自当给十阁主赔礼道歉,到时十阁主要打要骂,臣妾绝不还口。”
如芯拾笔,手抖个不停,墨大滴大滴地落在宣纸上,汗也大颗大颗地沿着额头滴落下来,最后也没能画出个所以然。
夏黎殇上前将如芯扶起,弯腰收拾着如芯没来得及收拾完的画,视线却久久停留在敞开的其中一副上,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也许是从那一刻起,她便天真地爱上了沈柏林了吧。
那是和沈柏林认识一年的一个假期后,她回校打开书桌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个,一张画着她的简单素描,旁边还配了一首诗: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只不过如今这画中人换成了沈柏林罢了。
“王爷不必问了,这画是我画的,如果王爷喜欢,改明臣妾也给您作一幅,也配上这样一首诗。”
“啪。”
夏黎殇咬咬牙,她曾想过墨懿轩的总总反应,却没料到是挨了一记耳光,但也觉得被煽得爽快。
“你们都下去,本王有事要和十阁主谈。”墨懿轩冷冷下令。
“王爷……”
“难道还要本王说第二遍码?”
大阁主还想开口,但对上了墨懿轩愤怒的冷眸,只得讲话吞回了肚里,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这里。
“你还愣在那里干嘛?难不成还要本王亲自抱你回房吗?”墨懿轩走了好几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稍压下的怒火一下又爆发出来,这个该死的女人,他已经一而再地让步,一而再地给她铺台阶,她倒好,让他当众下不了台,气死他了。
墨懿轩的寝殿,门外的士兵婢女已经被全部谴退,房门被反锁着,夏黎殇站在房中的一根柱旁,死捆着手中的画卷,低头不语,有些事她清楚也明白,只是在这里她只能选择口是心非,既然决心早下,就不该拖泥带水,这也不像她做事的风格。
“抱得那么紧,怕本王吃了。”
“……”
见人不语,他上前捏起她的下巴,冷眼逼视着她,看到她脸上肿起的五指印,他心就软了半截,火气也没了踪影,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被她抽了两把掌,也第一次动手打一个女人,原来他的喜怒也因她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了。
“画中人是谁本王不想去深究,与你何干本王也不想过问,只要你把这些画全烧了,本王权当没今天这回事。”墨懿轩开口,语气已经柔和了许多,手也松开了她的下颚。
“有些人有些事已经深深地刻在脑里,也已经久久地居于心中,即便是画全烧了,也不能改变些什么,王爷是个聪明人,又何必自欺欺人?”
“夏黎殇,你当真不怕死吗?这些话你怎么敢说轻易出口?”墨懿轩刚放下的手再次伸了出去,这次取的不是下颚,而是她纤细的脖颈,一时画掉了一地,直至夏黎殇满脸通红,艰难地咳了几声,他才将手收回。
她跌坐在地,他亦俯身蹲在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语气已不再强硬,反而更像是一种妥协。
“夏黎殇,你告诉本王,本王要怎样才能深深地刻在你的脑海,久久地居于你的心里,要不你告诉本王,怎么才能做到不想你,做到待你如她们一样,有或没有都无所谓,而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见你,即使从来都不得你一句好话,还经常被你气的半死,可就是没有办法管住自己的心,甚至有时梦见你生气的样子本王都能傻笑半天,你告诉本王,本王该拿你怎么办?”
夏黎殇表情僵硬地听完这席话,脑袋早已嗡嗡的一片空白,只有心脏还在强烈地砰砰跳着,不可否认,她抵抗不了墨懿轩的这份告白,她甚至抵抗不了慢慢靠近她的脸,四唇相碰,她慢慢合上了眼睛,任凭唇齿交合,不自觉间,腰带已落,腰间佩戴的玉佩与地面回着清脆的响声,湛蓝色的肚兜上绣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芍药和几只俏皮的彩蝶,这一切都落入墨懿轩的眼里,包括她闭着眼睛的甜美的享受表情。
直至身下不再是冰凉的地面,而是柔软的床榻,她才如梦初醒般一手推开墨懿轩逃离了暖窝,跑去拾起地上的腰带胡乱地捆扎着,看到地上遗落的凤钗和凌乱的头发,她恨不得赏自己两巴掌,她竟然这么不知廉耻地沉醉在其中,似乎还带着享受?
脸色就随她杵在那里一青一红地变换着,怎么想就怎么觉得自己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就这么想着,她抬头看着他,硬生生说了句,“王爷,强扭的瓜不甜”。
墨懿轩恢复了一贯的痞子样,“那就等甜了再摘,本王有的是时间。”
“王爷是个爽快的人,也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这么一直跟你兜圈子,我们开门见山吧。”
“娘子请说,为夫洗耳恭听。”
“你休了我吧,我当初嫁来这里,只因迫不得已。”
夏黎殇说着自己开了门,却被墨懿轩一掌将开了条细缝的门再次合上,他将她扳过身来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她有些恐慌地低下了头,不料正对上他敞开衣裳的上身,瞬间脸热起来,她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自己没用,以前去游泳池游泳的时候,哪个男人不是只穿了一条裤衩的,那时怎么就不知道脸红是个什么意思。
“你休想,进了西南府,生是我的人,死,也只能是西南府的鬼。”
夏黎殇默默提了一口气,转身夺门而出,墨懿轩的话还在她耳边冷冷回响着,她不要做他的人,也不会做这里的鬼。
夏黎殇走后,墨懿轩打开了地上的画,忍不住念了画中的两句诗,“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夏黎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