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将作业交出去,下课的钟声便响了,今天是第四个周末,下午不上辅导课。
白如茵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她今天一早就不高兴,因为她出门时没有遇到希斯,可是又不敢去敲风貂的门——她知道这几天风貂在赶画稿。
她发了一会儿呆,收拾好书本,斜背着书包走出教室,也没有半个同学跟她打招呼或是道再见,反正,她也不需要。
她觉得有点晕眩,今天真是不顺啊!
一大早就什么也不对劲。
白如茵走到一家炸鸡快餐店,店内挤满买中餐的人。她穿过人群转到厕所去将制服换掉。
她有时候会故意换成别的学校的制服,因为她不想让人有机会跟踪到她的住处去。
她有点心烦,下星期四之前,她必须再寄一笔钱回家,但是——她不太想再做这种工作了!
最近几次当她躺在男人的怀里,她就会想起希斯……
她有一点想哭,觉得自己好脏。
她的心中有很多话想找人说,可惜她连一个可以交换电话的同学都没有,她或许是自己做贼心虚,总觉得她的同学都瞧不起她….-
才走出了快餐店没多远,她突然遇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吴明法,她身边还跟了几个穿便装的女孩。
“啊!如茵!好久不见啊!你都没和你哥哥联络,他可很想你哦!”
吴明法的招呼打得火辣,几乎让如茵心中的怒火烧得更猛烈。
吴明法是她哥哥的女友,跟她哥哥同年,因为跟人同居被学校发现了,记了大过,之后她就休学了。
如茵后来因受不了游手好闲的哥哥,老是跟她伸手要钱去吃喝玩乐,所以自己搬了出来,只是,她每个月都会汇一些钱给她的母亲当生活费。
“你要干嘛?”
“别这么凶嘛!”
吴明法与其它几个女孩半推半挤地将白如茵往暗巷挤去。
“你们——”
“小妹!我的朋友余立德在那一次之后——很想你呢!直问你有没有空?他愿意多付钱,如果你愿意当他的女友那就更好了,省下不少一笔找妓女的钱,呵呵。”吴明法刻意说着尖锐得让如茵受不了的话。
白如茵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真想将眼前这个女人的脸撕成碎片,她所提到的那个余立德,更是她恨不得要将之千刀万剐的人。
她愤恨得全身发抖,伸手去推吴明法。
“走开!”
“想走?”
吴明法猛推了白如茵一把,低声对她说:
“老实说,我和你老哥已经分手了!但是……分手前他欠我为数不少的款项,他说我可以找你要……”
“他的事跟我无关!他根本不是我哥!”如茵哭了起来。
“哟!撇得真是干净!”吴明法收起了皮笑肉不笑的笑脸,狠狠地说。
路上的行人虽然不多,走过去的路人应该也都看见了这一幕,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出面为如茵解围。
“你最好在我下次找到你之前,赶快准备一笔钱,不然……”
吴明法亮出一把美工刀,拿到如茵眼前虚晃说:
“我会在你的脸上做一些雕刻。”
她推了如茵一下,然后一群人笑着离开。
如茵赶紧往自己住的地方跑。
她虽然就住在附近,但是由于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住在这里,所以不管上学或放学,她都会先跑到附近的快餐店去换衣服,这样便不会有人知道她究竟是哪所学校的学生了。
等她冲到大楼下,与警卫伯伯打声招呼,警卫帮她开了门,她便火速冲进中庭。
等到她稍微坐在中庭里喘息,忽然有一个欧巴桑跑到她的面前,看了她一圈,便对坐在树下的几个中年妇女说: “就是这个啦!就是这个啦!” “什么?” 如茵满头雾水。 欧巴桑不理她,转而走回去跟着那几个妇人对她指指点点。
如茵嗅到一丝不快,赶紧往电梯冲,进电梯前,她还听见那位欧巴桑说了一句“不正经的女孩”。
她气得流下眼泪。
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希斯发现自己是在满身冷汗中醒来的。
“咦?风貂……”
希斯揉揉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风貂说:
“你这么早就醒了啊?”
“不早喽!已经中午了。”风貂笑着说:
“而且,我已经起床了好几个小时、画了好几张草稿喽!”
他们两人的对话完全都是英文,因为风貂想练习。这称了希斯的意,目前他说中文还很吃力。
“真的啊?效率真高!”
希斯伸个懒腰,自被窝里爬出来。梳洗过后,他换上衬衫与牛仔裤,一边喃喃自语说:
“我觉得这一年来体力变差了,最近更严重……”
“那是一种老化的现象!”
风貂取笑那位漂亮的年轻人。她接着说:
“今天想去哪里?你要找的人到底找到没有?”
“没有。”希斯说:
“要去哪里我也还没决定,不知道如茵有没有空?”
“其实……你跟她出去我蛮担心的,真心话!”风貂拿画笔说。
“担心?”希斯摇头笑道:
“你担心我会对小女孩下手?”
“不!我是担心你被她拐上床!”
“别开玩笑了!那么小的女孩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真的觉得她像十二岁。
“现在的女孩开放得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坚信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原谅!”
风貂坐到沙发上,继续说:
“为了赚零用钱,为了买名牌的衣服或配件,为了虚荣,为了与男友一起吃喝玩乐——而出卖自己的肉体,这种例子很多,最可怕的是她们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真的吗?”他有些惊讶。
“做这种事后悔,可能要等到她们真的爱上一个人,或是结婚生子以后吧?”
“你所指的,不会是住在我们对门的女学生吧?”
“……”
风貂若有所思,但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说:
“我之所以担心,是因为你来者不拒。”
“你怎么知道我来者不拒?你试都没试过!”希斯抗议。
“哟!”
风貂走到冰箱前,自冰箱拿出冰茶,做个怪表情说:
“你在诱惑我吗?”
“你试都没试,就将我说成花花公子,这样有失公平!”
他走到风貂身边,将她围在冰箱前。她的身材娇小,虽然希斯很瘦,此时看起来却像大野狼。
“不必试我也知道!”
风貂打开冰茶,开始喝。
“我要你知道,你虽然机灵,但是自以为是的判断也会有出错的时候。”
希斯秀丽的脸靠过来,秀挺的鼻子抵着她的,不过风貂面不改色。她的黑眸看进了希斯那水般的透明眼睛,然后说:
“好吧!我想通了。现在,你愿意和我上床吗?”
“一百个愿意!我等好久了………”
希斯笑起来,伸手就要拥抱风貂,但风貂拿着手上的铝箔包敲了他一记,说:
“我说不用试嘛!你还不服气?花花公子!”
“啊?你是说着玩的?” “怎么?那个妹妹没有邀请你跟她上床?” 风貂走向工作室,又拿起刚放下的笔,问。 “……你介意吗?” 希斯没有直接回答,将风貂拦腰抱住。 “还好!”她不看他,简洁地说。 “如果你希望我待在你身边,你只要说一声,我会留下来的。”他说。
“不要用花花公子的语气说这种话!”她笑着警告他:
“你知道我不吃这一套。”
“是的,我知道。”
希斯放开她,转身去抱小白猫。
“而且我没有权利要你留下或离开,你是自由的。”
风貂说这些话时并不看他。
他明白她的意思——风貂的冷漠也是为了证明她——风貂也是自由的。
然而,希斯明白,他也只是来找东西,东西找到了就得走。虽然他很自由,但他无法像一般人一样,在一个地方待上一辈子。
他或许可以自己躲起来自己生活自己住,不用如此游魂似的到处漂泊。但是,他确信自己办不到——他太害怕寂寞了。
然而,风貂呢?关于风貂的心事,他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来!去帮我领钱,这是密码。”
风貂突然转身,将提款卡放在希斯手中说:
“我那微薄的稿费应该已经汇进户头了,我想。”
“你要领多少?”
“领个……领个五千好了!我会给你一千元。”
“咦?为什么?”
希斯脸上发光,立刻清醒。
“因为……你昨天晚上很温柔,一千元给你当零用钱,去玩吧!”
风貂的表情很俏皮。
“风貂!你这么说……让别人听到了,岂不是会想人非非吗?” 希斯好像有一点脸红。 “会吗?”风貂拿起调色版,开始挤颜色: “反正人家只要看到你,总会觉得你是位漂亮又高竿的牛郎,这不是很符合你的形象吗?你又没什么损失。——唉!真想买一台电脑,作画会比较保险,那次的稿子被出版社折得乱七八糟!”
“我可不这么认为,为什么我会像个牛郎?你拿出证据来。”希斯嘟着嘴说。
“好吧!看样子你是不想要一千元哕?提款卡还我。”
风貂放下插画笔,伸出手来。
“我立刻去领。”
希斯一溜烟跑掉了。
他刚走到电梯口,电梯门就打开了。意外地,他看到如茵在电梯里哭。
“如茵?怎么?”
他改以中文说。
“希斯……”
如茵吓一跳,早上没看到的人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希斯等她走出来,便问:
“你放学了?同学欺负?为什么哭?”
“……不是……”
“哦……”希斯抵着下巴,说:
“我去领钱,陪我?”
“啊?好……好啊!我先把书包拿回去……”如茵抹掉眼泪。
“嗯!我等你。”
当他们一起到了中庭,那些欧巴桑还在,看见他们走出大楼又叫了:
“你看你看!”先前那个女人又说了:
“不正经哦!”
如茵躲在希斯身后,希斯大约是猜测出怎么回事了。他说:
“不理她们就好了,走吧!”
白如茵轻轻点一下头。
她也很想不理会她们,可是——就因为她自己真的是个“不正经”的女孩,所以根本无法理直气壮地不理会她们……
她只希望……希斯完全不知道她的那些事…..
希斯先到提款机跟前取钱,然后跑到对面的便利商店,买了两支冰淇淋,一支给如茵,笑着说:
“今天我请客。”
他们才在路旁吃起来,便见便利商店的店员跑出来,大老远看见希斯便嚷道:
“喂!那位先生!”
“咦?”
“先生!”
年轻的店员跑过来,拿着一张千元大钞说:
“你刚刚买冰淇淋的钞票是假钞!”
“咦?假钞?”
希斯显然不知道店员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如茵站出来说:
“我们刚刚才从那个柜员机领出来的咧!”
“你身上还有钱吗?换给我真的,否则我就请警察来,说你们在使用假钞。”店员冷漠地说。
希斯将刚才领到的钱交给那名店员,那店员仔细看一下,抽走其中一张,然后对希斯说:
“这两张是假钞,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用了!”
他说完就跑回店内了。
“怎么回事啊?”希斯顺口问。
“我看看。”如茵自希斯手中拿走钞票,仔细地查看。她看了半天说:
“这两张,恐怕真的是假钞了!不能用来买东西。”
“怎么会?”希斯好惊讶,说:
“提款机有假钞?”
“是啊!我是没遇到过,不过听说同学也遇到过。”如茵说:
“到那边的银行去换回来吧!不过……就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让你换。”
就如白如茵所料想到的,他们并没有换到真钞,因为银行的职员说希斯并不能提出这些钞票是在他们银行的柜员机提领的证据,所以不能换给他。
“不好了!会被风貂骂。”
“咦?这是风貂姊的提款卡啊?”
“是啊!她叫我帮她领钱。”
白如茵有些脸红,她虽然大约猜想过希斯与风貂的关系,可是,没想到风貂这么地信任希斯,还让他帮她领钱。
希斯回到风貂那里,跟她说这件事,风貂放下画笔,生气地说:
“怎么会这样?那我不是平白损失了两千元吗?”
“对不起……”希斯说。
“好过分!为什么银行里也会有假钞?”如茵说。
“真是的!我要去投诉——”
风貂转身又去画图,还说:
“不过,我要给你的一千元就没了!”
“啊!怎么会这样?”
希斯做了个惨绝人寰的表情。
“没办法啊!我也有损失啊!”
风貂的身体还趴在桌前,可是左手却指着房间门说:
“我现在要赶快将损失再赚回来,出去!”
他们一下子就被扫地出门,如茵提议到她的住所去。
如茵泡了一壶红茶.两人在小小的茶几前坐着聊天。
白如茵看见希斯那么失望,很好奇地问:
“那一千元是怎么回事?对你很重要吗?”
“嗯?”
“就是——风貂姊说要给你的一千元啊!她为什么要给你?”
“哦!她说我很温柔,昨夜……”
希斯不假思索地说出,说到这里突然停住,改口道:
“啊!那是玩笑……”
如茵低着头轻轻摇,很小声地说:
“没关系!我明白那是怎么回事……没关系……”她喃喃地说:
“没关系……”
希斯支着额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会的中文词句实在不多,无法解释他想说的。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会看不起我?”如茵猛然地摇头,她忽然用细如蚊鸣的声音说:“我……我也有好几千元……”她说完,整个脸都红了起来。“啊?”“如果你……你愿意……”她鼓起仅剩的勇气对着希斯说。房间里静了好一阵子,希斯终于叹了一口气,说:“……不好!”“啊?”如菌暂时停止脸红。“如茵!你想我是……那个怎么说?”他忽然想起田平南跟他说过的那些对话,他说:“Yes!跟女人上床——然后拿钱——的人?”“……不是吗?”如茵愣住了。“啊——”希斯惨叫说:“我像这种人?像?”“不是吗?”如茵再问一次。“不是!”希斯猛摇头:“真的不是!”“可是……你们……”“如茵!有别人喜欢捡动物回家——”希斯说。“咦?”如茵听不懂。
“风貂也是!我住风貂家,她给零用钱,因为我没找到工作,她说不要我租金,只要我吃饭,其他自己算,懂?”
他费力地解释,而后摊摊手,说:
“是这样。”
“啊?你们……不是情侣吗?你是被风貂姊……捡回家的?”
半懂半不懂,白如茵又好奇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