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连看了两部片子,徐靖轩起身要换片时,察觉她枕在他肩上睡着了。
她睡得好熟。
他放柔了眸光,放任压抑在眸心的深沈情感流泄,指尖轻抚过她细致的眉型、脸蛋,还有他曾吻过无数次的柔唇……
有多久没这样看着她睡着的模样了?
她像个孩子似的,睡着时特别缺乏安全感,眉心总是不安地轻蹙,怀里、手中一定得攀握住什么,才能安心。
他探手取来遥控器关闭荧幕电源,动作轻柔地将她移入怀里,如过去那般挪出一手让她握着,她这才舒开眉头,唇畔逸出一缕带了点孩子气的笑意,嫩颊朝他胸膛蹭了蹭,依偎着安心陷入更深沈的睡眠中。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响起,徐曼儒进门时看见客厅这一幕,呆了呆。
对了,今天是周末,徐靖轩想起。
怀中人儿蹙了蹙眉心,被钥匙的声响惊扰,他嘘了妹妹一声,要她动作轻一点。
徐曼儒足足发了一分钟的呆,才回过神来。
“她、哥,你——”他交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张半掩在他怀里的容颜并不陌生,那么美的女人看过一次就会记得——啊!隔壁那个刚搬来的美丽芳邻!
她后来遇到,对方跟她打招呼,喊了一声“曼曼”,她还在想说——搞什么,我跟妳有那么熟吗?
然后她说:“想不起来了?我是张宛心。”
她后来想了很久,终于想起那是哥哥初恋女友的名字……
徐靖轩看出妹妹有满肚子疑惑要问,示意她稍安勿躁,轻轻抽出被握住的手,将怀中沈睡的人儿抱进房,拉好被子,这才退出房门。
几乎是他一抽身,张宛心就醒了。冰冷空泛的床被,她总是无法睡太久。
赤脚踩在地板上,那凉意令她打了个冷颤,她静悄悄地扭开门把,听见曼曼的声音。
“你们复合了?”
“没有。”他说。“她刚失恋,心情不太好,妳跟她讲话温和一点,不要像以前那样凶巴巴的。”
“她失恋关你什么事啊?又不是你害的。”她回呛。还要她迁就,现在是失恋最大是吧?
“真的不是我吗?”徐靖轩温温地回了这一句。“曼曼,妳自己摸着良心说,妳真的不认为,我把她害得多惨?”
“……”她哑口无言。
“我有多对不起她,妳不会不晓得,就算是为了我,请妳对她好一点,难道不行吗?”
“……你这样说,好像因为你亏欠她很多,不管她想怎样,你都会任她予取予求就是了?”她闷声低哝。
“我会。”他坚定回答,毫不迟疑。
在他回房前,张宛心轻巧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开门声响起,她可以感觉他来到床边,正凝视着她。
她侧过身,面向外头蜷睡,过了一会儿,后方的床位微微下陷,温暖的热源由身后贴近,他张臂搂住她,密密将她圈在怀抱之中。
他没有忘记,找到她的手,掌心贴着掌心,十指缠握,不教她连在梦里都慌张找寻、孤单哭泣。
厨房里,张宛心正在烹煮晚餐,而外头的徐靖轩埋头聚精会神地审稿。
最近稿量暴增,加上有个同事离职了,多出来的工作量得带回家来处理才消化得完。
他明明很忙,还是每天来找她,带着处理不完的工作来按她的门铃,看得出来他真的很不放心她。
其实,他真的不必这样,她不是没受过伤,早就习惯一个人****伤口,可是迎上他温暖的眼神,她总是没有办法把话说出口,寂静空间里,有他陪伴的感觉真的很好,即使各做各的事,没有任何交谈,一回过头能看见他沈稳的身影,便能令她感到踏实。
这样的自己好糟糕,她并不想如此过度依恋他的存在。
“靖轩,先吃饭。”她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喊着客厅的他。
他暂时搁下工作,用餐时问她:“妳明天上什么班?”
“早班。”他现在每天都去接她下班,同事酸言酸语地说她换男人的速度多快,她早已听到麻痺。
“那妳可能要等我一下,还是妳要先回来?”她如果上早班,会比他早一个小时下班,如果是晚班,他会开车去接她。
她告诉过他不用那么麻烦,但他总是说,他待的杂志社离她只隔两条街,顺路接她回家并不麻烦。
但是,夜里专程出门来接她,这样还算顺路吗?
“最近事情比较多,下班时间可能会拖晚一点,妳要先回来吗?”他又问了一次。
“附近有间咖啡店,我在那里等你。”挣扎半天,还是向自己投降,她不要一个人回来,她……想和他在一起。
他轻轻笑了。“好。”
她一直等到将近六点,徐靖轩才赶来。
“抱歉,让妳等那么久。”结完帐,他牵着她走出咖啡厅。“时间有点晚了,我们先吃完晚餐再回去好了。”
他带她到一家新开幕的法式餐厅用餐,他说同事来过,料理不错吃,而且给他新开幕的优惠券。
用完餐,他说喝了点酒别马上开车,先四处走走,吹吹风醒酒。
他们沿着河堤边散步,看到有情侣在玩仙女棒,于是他又说:“反正闲着,买几支来玩玩看好了。”
前头的小情侣,手握同一支仙女棒,在空中比画,轮流玩猜字游戏。
“我赌他写了“大笨蛋”。”他悄悄在她耳边说。
她笑捶他一记。“人家明明很浪漫地写了“I Love You”!”
“这么聪明?那要不要猜猜我写什么?”
他写得很快,仙女棒余光在空中划过又迅速消失。
她没说话,盯着手中燃烧到尽头的仙女棒。灿烂火花减弱,终至消失,陷入黑暗,探寻不着余温。
“没有了……”她失望低喃。
一如,燃烧到尽头的爱情,璀璨过后,只剩一片残骸余烬,面目全非,一点也不美丽。
徐靖轩重新点燃,将全新的、美丽的光芒火花放到她手中。“我的给妳。”
只要她想要,他会一直替她点燃这片美丽。
她仰眸凝视他。“你记得,对不对?”
“什么?”态度沈着自然。
“我的生日。你其实记得。”他刚刚——写了“Happy Birthday”。
所以今晚,他才会用那么迂回的方式帮她庆生,陪着她一整晚。
“对。”他记得。
记得今天是她三十二岁生日。
记得她说,她喜欢的小浪漫,就算只是玩几根仙女棒。
只要用心,小小的浪漫就能拥有大大的感动。
后来,他在回家的路上,顺道买了巧克力口味的小蛋糕,赶在十二点以前让她吹蜡烛许愿。
他们也小酌了几杯红酒,背靠着背,她面色红晕,微醺。
“你是不是——很想补偿我?”他这段时间努力地对她好,感觉得出他真的很愧疚。
“是。”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为她做些什么?
“那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会答应?”
“妳要什么?”
“这个。”她回身,探向他外套口袋,取出那只小小的、精美的包装纸盒。她知道里头是什么,更知道他挑选的时候,神情有多温柔、多慎重。
她想要。
徐靖轩低低轻叹。“好。”
她根本不用要求,这本来就是要给她的啊!日日带在身上,却苦思不出好借口,怕她拒绝不肯收。
那声叹息,扎痛了她的心。
这是他为另一个女人选购的,她知道。这是他对另一个女人珍视怜惜的心意,她知道。但是,他从来没有送过她什么,用那么在乎怜惜的心情……
她很霸道、很无理、很厚颜,但……她真的想要!想夺占他用那样的心情选购的物品。
不想看见他勉强为难的神情,她仰首,冲动地吻住他。
他讶然,愕瞪着她。
她假装没看见,闭上眼,将唇压得更深,不理会心头纠结的疼痛由何而来,任性纠缠。
“你不是说,我想要怎样都可以?”她还想要——他今晚留下来。
过重的吻,咬破了他的唇,她蜿蜒的吻落在他喉结、颈际,处处点火。
“妳醉了吗?”徐靖轩稍稍拉开她,直视她迷蒙的眼。
“没有。”只是遇上他,好像总清醒不起来。
他一阵静默。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秒,她没心思注意,只知道,他再度收拢臂膀,给她一记更浓烈、更窒息的吻,用几欲吞噬的深沈与她纠缠。
多年前的第一个吻,由她主动,开启了两人情感的序章,多年后的第一个吻,仍是由她主动,开启的……或许只是一场无意义的****纠缠。
她睡着了。
一场热烈燃烧的性爱激缠过后,她倦累地蜷卧在他臂弯沈沈睡去,他却睁着眼,整夜无法入眠。
他想起,十多年前的她,温柔纯情,吻他时含蓄又可爱的神情,会让他情不自禁,一吻再吻。
他想起,他们之间第一场性爱,当时好像也喝了点水果酒,但她辩称她没有醉,是他太帅了,害她心里小鹿乱撞。她不晓得,她微醺娇憨的模样,才真的令他意乱情迷。
他想起……他还想起好多,那段纯净无瑕的感情、单单纯纯去爱的年少青春、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情话,往后的岁月里,怎么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