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慈虽然不想得罪凤君华,但只要达到她的目的就行,其他的与她无关。于是她便微笑道:“事关八皇子婚事,太后理应重视,不妨召那凤姑娘进宫一见,再做打算也行。”
姜太后没有说话,她和慕容琉仙想法一致。如果凤君华真的在意这个义妹,若能控制凤含莺,借此除去凤君华,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因此思考了好一会儿,她便点了点头。
“待哀家问过澈儿的意见,如果他真的喜欢那女子,哀家再赐婚也不迟。”
沐清慈眼睛一亮,面上笑意浓了几分。
“太后英明。”
姜太后对身边的安嬷嬷道:“去,传澈儿进宫。”
“太后。”安嬷嬷道:“您忘了?今天早晨八皇子府来人传话,说八皇子昨晚偶感风寒,近来几日恐怕不能进宫向太后问安了。”
姜太后怔了怔,而后失笑。
“也幸得你提醒,不然哀家还真忘了这事儿。”
最宠爱的孙儿,早上才传话说身体抱恙,这不过才过了多久就忘记了?
这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沐清慈掩下眸中冷讽,轻声道:“这事儿倒是不急,反正再过几天就是太后的寿辰了,届时凤姑娘定然会跟随三小姐出席,太后若看着喜欢,也可为八皇子赐婚。”
姜太后点点头,“也好。”
慕容琉仙垂眸不语,眼底闪烁着浓浓算计。
最郁闷的,大抵就是安钺公主了。十多年前没能杀死那个小贱种,十二年后那个贱人又寻了新的靠山,怎能让她不气?但如今她说什么也没用,只得日后再做打算。
而此时,凤君华正站在屋顶上,看着街上人流穿梭,繁华若市。
云墨落在她身旁,“在想什么?”
凤君华负手而立,红衣飘飘如仙似凤,遥望远处的眼神悠远而沉静。
“我想回慕容府一趟。”
云墨回头看她,“我陪你。”
“好。”
他揽过她的腰,几个起落便飞身而去,未惊动任何人。
慕容府琉绯阁本就地处偏僻角落,这么多年未曾有人住过,平时也就几个丫鬟听慕容于文吩咐天天来打扫,平时一般不会有人来。
凤君华抬头看着这个她曾住了七年的院子,她不喜欢奢华,所以琉绯阁建造得不算华丽,倒是处处充满了质朴的味道。门前也没有栽种多少名贵花草,仅仅一颗榕树孤独伫立,周围的杂草都被人除干净了,越发显得单调和寂寥。
她走过去,看着那颗榕树,遥远的记忆再次重现脑海。
这棵树是那个人和她一起种下的,所以她不舍得毁掉。即便最后他失约,她还是没有将之摧毁,而是从屋子里挖了地下通道,将那些她所珍贵的,以及不能让人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藏在这颗树底。
十二年了……
她又回来了。
深吸一口气,她慢慢走过去,手指触碰到树干,抬头看见树枝撑开如伞,高大茂盛得再也不见昔日绿芽之光景。
云墨遥遥站着,没有上前打扰她。
他知道,有些记忆就如跗骨之蛆,早已根深蒂固在她脑海深处,无法拔出。而因那些记忆带给她的痛苦,也必须要她亲自面对才能化解。
凤君华闭了闭眼,一刹那眼前划过无数片段,而记忆的终点,仍旧是那个无月的夜,雪亮的刀剑刺进身体,带起的鲜血溅落了一地杀戮和血腥,她在猩红里看见他冷漠无情的容颜。
昔年温情脉脉,终抵不过那些必须用鲜血才能洗刷的仇恨。
记忆落幕,真气运行至手心。
火。
浓烈的火在燃烧。
树皮,树枝,树叶……都被那火侵蚀,慢慢湮灭成灰。
冲天的火光惊动了慕容府所有人,慕容于文和慕容琉风急急而来,看到她清冷却寂寞的身影,原本想要上前的脚步一顿,心中忽然涌现刻骨的哀痛和苍凉。
什么样的仇,什么样的恨,能将当年那个原本肆无忌惮乖张娇蛮的女子灼烧成如今沉静而冷漠的模样?
榕树已经完全被烧毁。
凤君华睁开眼睛,看着地上不断翻腾的泥土,然后渐渐露出一个漆黑的木匣子。
那是她曾经十分珍惜的宝贝,里面藏着她所有的快乐和痛苦。
她蹲下来,将那个盒子取了出来,又听见铿然一声轻响,低沉如雷鸣,却又隐约有钟鼓浑厚之乐感。
她浑身一震,抓着木匣子的手微微一紧,然后缓缓抬眸看过去。
是一把琵琶。
是很多年前,那个人送给她的。
这不是普通的琵琶,是用最北方鬼域深处的千年凝熏木所制,刀剑不碎,烈火不毁,冰雪不侵。
上面刻着一行字。
贺绯儿四岁生辰之喜。
琵琶旁边还有一把剑,银白色,剑柄上也刻着几个字。
贺绯儿两岁生辰之喜。剑柄尾处还吊着淡紫色的璎珞,那是他亲手制作的,璎珞上有一个‘绯’字。
剑的旁边折叠着一条红绸,那是用金蝉吐的丝线再加以三味真火烧纸而成的霞光锦,在阳光下,隐约泛着红色。这是是江湖上无数人争夺的武器。
霞光锦尾部也标注着这样一行字。
贺绯儿周岁生辰之喜。
一岁,两岁,四岁……
对,还有三岁。
三岁的时候,他也送了她生日礼物。
她记得,那是一坛酒。
她将黑色木匣子放下,将琵琶、剑,还有霞光锦全都取出来放到一边,并没有立刻去掏里面的东西。而是将内力灌注于掌心,缓缓覆盖那个洞口,火红的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隐约听见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那是她布下的机关,无数有毒的暗器和飞剑,还有匕首……
如果有人不知死活强行毁了这棵树,必定会被那些暗器所伤而毙命。
直到确定所有暗器机关都被摧毁,她才收了手。
泥土再次翻滚,一个突起物慢慢升了起来,上面沾染的泥土一点点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