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酒。
她盯着那坛酒,不用看,她也知道酒坛上刻着几个字。
醉红尘。
“师兄,这是什么酒啊?”
彼时她歪头问身边的白衣少年,满眼的疑惑。
“这叫醉红尘。”他回头对她笑得温柔,耐心的解释道:“这醉红尘是用十二种奇花再加上九十九道工序酿制而成,埋在地下十二年方可开启。届时,定然香飘万里。”
“真的吗?”
她满脸的兴奋。
“那为什么叫做醉红尘啊?”
他笑,“醉红尘,顾名思义,便是一醉,忘红尘。”
她若有所思,又听她道:“今天是你三岁生辰,这醉红尘便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十二年后,刚好是你及笄之日。也便是我娶你之日。”
他想了想,握住她的手,目光专注而深情。
“届时洞房花烛,你我同饮。”
轰——
记忆最后的片段碎裂,如刀剑劈碎镜片,将那人的面容也碎裂成片,甚至拼凑不出原来的模样而显得有些狰狞。
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张爱玲说过,遇见那个人,你就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可心是开心的,在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
那么当年,到底是谁为谁下了爱情的魔咒?到底又是谁甘心为谁低到尘埃里?又为何,那尘埃里未曾开出鲜艳的花来?
说不清了。
往事已矣,当年情谊是谁错付,也早已湮灭在这时光流河中。
她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清冷而释然。然后目光一瞥,落到一个水晶小瓷瓶上,只有拇指大小,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
她眼神深了几分,又将那小瓷瓶取了出来,放入怀中。刚刚想站起来,忽然想到什么,一掌将那洞劈得更大,掏出一个更大的箱子,然后不发一言的站起来。
转身便看见了慢慢踱步过来的慕容于文和慕容琉风。
“爹。”
她很平静的叫了一声。小时候她不懂事,总是不给慕容于文好脸色看。如今想来,那些年说那些话该有多伤他的心?彼时她整天就知道围着那个人转,对谁都爱理不理。到最后她闯下大祸,期待的那个人却早已没有了行踪。彼时她才知晓,原来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那些从一开始就对你冷言相向的人。而是原本对你笑脸相迎最后却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抛弃你,那才是最深的伤害和疼痛。
慕容于文看着她,眼中有深深的感叹。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慕容琉风再见到她,心境已然不如昨晚的激动,但目光仍旧殷切而动容。
“姐姐,你回来了就不要走了。这么多年,爹一直让人打扫你的琉绯阁,任何人都没有踏足过,你用过的东西爹也不许任何人动。就连那个慕容……”察觉到这个时候不宜提那个女人,他立即又改口道:“姐,你回来住吧,我们都很想你。”
凤君华望着他,想起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见他小脸皱巴巴的觉得一点不可爱,便说了一句。
“真丑。”
当时她娘刚给产后虚弱的丽姨娘,也就是慕容琉风的生母写药方,听了这话立即就皱眉轻责道:“不许胡说。”
她闭上嘴巴,面上却是不以为然。产婆倒是在一旁呵呵笑道:“三小姐有所不知,这小孩儿刚出生的时候五官没有长开,都这样,何况小公子还是早产,不足月,所以看起来皮肤就多了些褶皱。等过一些时日长开了,也就漂亮了。”
她双眸亮晶晶的,“真的吗?”
“当然了。”产婆抱着那小孩子,笑得一脸温和。
“三小姐您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呢。”
她立即哼了声,“才不是呢,我出生的时候比他好看多了。”
娘写好了药方,回头嗔她一眼。
“还在胡说。”
她瘪了瘪嘴,目光又落在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我可以抱抱他吗?”
“这……”
产婆犹豫的看向床上的丽姨娘。
“不行。”
开口的是她娘,“你又不会抱孩子,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她不服气,“谁说的?我才没那么没用呢,我就要抱。”她不管不顾就去产婆怀里抢那孩子,她娘在一旁惊呼。
“绯儿,不可。”
她踩了那产婆一脚,趁着产婆呼痛之时就将孩子抢了过来。丽姨娘已经吓得坐了起来,“三小姐……”
“绯儿。”
她娘也走过来,她却将那孩子抱得稳稳的,抬头对娘道:“娘,你看,弟弟喜欢我抱着,他还在笑呢。”
她娘怔了怔,低头见那孩子果真对着她在笑,虽然脸上皱巴巴的,但还是看得出来他笑得咧开了嘴,显然很开心。
“那你就抱着吧。”
娘坐下来,对她道:“绯儿,记得,他是你弟弟,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保护他,不许任何人欺负他。”
她看着怀中那孩子清澈漂亮的眼睛,重重点头。
“娘,你放心吧,我会的。”又想起什么,走过去。“娘,给他取个名字吧。”
“这得让你爹来取……”
恰在此时,慕容于文走了进来,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便笑呵呵道:“这孩子才刚一出生就跟绯儿如此亲昵,不如就由绯儿来给弟弟取名吧?”
他温和的看过来,“绯儿,可好?”
“这……”
她娘皱了皱眉,看向躺在床上的丽姨娘,丽姨娘很善解人意的点点头。
“能得三小姐赐名,是这孩子的福气,妾身没有意见。”
她听了十分开心,想了想,偏头看见枝头上的鸟儿翩然飞去,奔向自由的蓝天。她从小就没怎么出过家门,因此特别渴望外面的世界。
这孩子……
“就叫琉风吧,慕容琉风。”她看着怀中的孩子,“但愿他以后像风一样无所拘束,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一生不由自主,就让这孩子替她完成她的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