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华怔了怔,这才抬头看着他。他刚才不是被她给气走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想了想,她问:“十二年前你去南陵给明皇贺寿,才与我相识的?”
“嗯。”云墨点点头。
“我是在你走后才失踪的?”
云墨又点头,眼神微微复杂。
凤君华垂下眼帘,静默了一会儿,才低低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好像是以前的记忆。”
云墨一震,眼里不见喜色反倒多了忧愁。衣袖震动,火儿又开始不安分了。云墨将它放出来,它立即就扑到凤君华身上,用自己的头去蹭她的脸,神色很是亲昵,就跟那天在猎场上初见一模一样。
凤君华目光里闪过讶异,心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好像,有人在说话。可是那感觉太模糊,很快就消失了。
她低头看着火儿,火儿正好也抬头来看她,一双碧绿色的眸子楚楚可怜犹如女子。
“为什么我觉得,它好像对我比对你还要亲近?”
凤君华缓缓看向云墨,平静的凤眸里暗含探究和深沉。
火儿前爪抓着她的衣服,似乎努力的想要表达什么,但是又有顾虑,只得回头期期艾艾的盯着云墨。云墨摸了摸它的头,唇边溢出淡淡的笑容。
“因为它本来就是你的宠物,我只是帮你养着它而已。”
凤君华很是震惊,火儿却已经乖乖的依偎在她怀中,再不掩饰依恋和怀念。心中那股熟悉的感觉重来,凤君华不由自主的摸着它的头,脑海里闪现一句话。
“主人,我好想你。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犹如惊天霹雳,凤君华猛然低头看着火儿。直觉告诉她,刚才那句话是它在对她说。
火儿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水光一片,充满了孺慕之思。
“雪狐是灵物,千年才出一只。它全身上下都是宝,一根毛也价值百金,它的血更是能解百毒且提升功力,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良药。它的眼睛能在黑夜视物,便是千里之遥,也能如近在眼前,它的鼻子比训练过的鹰犬都要灵敏数百倍……”
有人在说话,隐约有火光闪烁,一根枯木丢进火堆,照亮那人微笑的眉眼,精致如玉雕。
“若有人得此绝世宠物,必定珍而视之,恨不得日日好吃好喝养起来,也就你舍得如此苛待于它。”
火堆另一旁坐着红衣少女,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一只有点灵气的狐狸罢了。要是它的血不能救我大哥,我就把它杀了烤来吃。我长这么大什么山珍海味都吃遍了,唯独这狐狸肉还没吃过呢。哦对了,狐狸都很狡猾的,想必是有一颗狡猾的心。”她低头看着受了伤躺在地上被绑在树根上的雪狐,满眼的狡黠和捉弄。
“告诉你,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的心给挖出来下酒,看你还如何逃。”
遥远的对话在脑海里乍现逐渐清晰,而后又慢慢的远去模糊。她努力的去想,却什么也抓不着,心口隐隐泛着疼痛。她一只手按着胸口,脸色有些白。
火儿霍然抬头,满眼焦急。一只手伸过来,提着它的颈项丢进了宽大的袖口中。另一只手在凤君华身上点了点,又给她运功平复躁动的真气。
好一会儿,凤君华才觉得那股疼痛慢慢被压了下来,反观她自己却早已是满头大汗。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云墨扶着她的肩,低低道:“等你的封印全部解开了,你的记忆自然会回来。如今你强行去回忆,只会引得体内真气乱窜伤及内腑,可能还会促使神经错乱而失明,更可能导致记忆永远封闭,得不偿失……”
他突然顿住,凤君华抓住了他的手,死死的,指甲都快掐入他的皮肉里。她满头大汗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他,一分也不放过他脸上的表情。
“是不是你?那个人是不是你?”
“什么?”
云墨低头询问。
脑海里有残缺的片段划过,凤君华甩了甩头,眼神有些迷茫飘忽,手上的力道却在加重。
“火堆……山洞……雪狐……还有……”她神情越发恍惚,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更似喃喃自语。
“那个墨衣少年……是不是你?”
云墨浑身一震,凤君华已经晕了过去。火儿钻出来,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满眼担心的询问着云墨。
“她怎么了?”
云墨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紧紧的,将凤君华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喃喃自语着:“我是不是该庆幸,你想起的第一个人,是我?”
他微微闭上眼睛,手上的力道加重,似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我的……青鸾。”
压抑多年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他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久久不曾放开。
火儿垂下头来,默默的钻进他衣袖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墨终于放开了她。凝视了她半晌,才长长叹息一声。
“你现在记得,或许醒来后便也忘了。更或者,你会记起更多的人。到那时,我是不是又变得微不足道了?”他贴着她的额头,呢喃声充满了苦涩。
“其实我最想做的不是给你解封印,而是永远封存你的记忆。可是如果我那样做了,你必定会恨我入骨。”
窗外月色泠泠而霜雪,室内温香透骨而浓郁。冷月的霜白,记忆的残缺,命运的森凉,交织在一起,如洒落玉勾的银帘,摇摇晃晃无休无止。
云墨闭了闭眼,觉得一颗心也随着那玉勾金帐摇尾起伏,跌宕不休。
夜半深沉,寂静无言。
因为生理原因,凤君华不可以再练武。云墨顾及着她的身体,原本三日之后的行程也往后拖延了几日。凤君华觉得没必要,但拗不过云墨的坚持,只得作罢。
而此刻,大陆东西湘江之旁。春光水绿,波光照影,精致画舫悠然而过。舫间有绫罗华艳的女子和高贵翩然的男子对桌而坐,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