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睫,想起沐轻寒,心中的犹豫不忍又一点点抛开。
罢了,只有她才能救陛下,若是以后她恢复记忆生怒,那就恨她吧。
“先不要说这么多,如今最关键的是你的伤。”
她嗯了声。
楚诗韵又叹息一声,“你这次伤得太重了,内腑差点被震碎,若是我晚一步发现你,只怕我也救不了你了。”
她抿了抿唇,目光黯然儿伤感。
“不说这些了。”楚诗韵微微一笑,“你如今刚才醒过来,须得好好休息,万不可多思多劳,否则对你的伤势不好。我已经派人去告诉了陛下,陛下下朝后就会过来,你且宽心就是。”
她怔了怔,好像有些诧异,心中有些茫然和忐忑,不知道楚诗韵口中的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楚诗韵仿佛看穿了她的疑虑,笑道:“别担心,陛下为人温和,断然不会为难与你。”
她神色微囧,低头道:“是。”
楚诗韵又笑笑,又似想到了什么,微蹙了蹙眉。
“你失忆了,记不起自己的名字,这样也不妥。不如这样,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如何?”
她垂眸而笑,“多谢娘娘。”
楚诗韵想了想,见她面色虽然有些苍白虚弱,然而五官却依旧生得齐整靓丽,便是未施粉黛,也依旧倾城容色。
她抿了抿唇,道:“素装绣合度,颜如粉黛玉,遍地红粉容,不若伊人笑。我叫你素颜可好?”
她细细咀嚼着这首诗,而后抿唇浅笑。
“多谢娘娘赐名,民女觉得甚好。”
“那就好。”
楚诗韵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太监的禀报。
“陛下驾到——”
轻缓的脚步声慢慢走了进来,掀开珠罗帘帐,入目的是一截明黄长袍,掩盖了同色绣祥龙的靴子。
素颜下意识抬头望过去,对上一张温润如谪仙的容颜,尤其一双眸子透彻如水,晃动的波光柔和如风,深黑的瞳仁像极了美丽的黑曜石,引人不断沉沦。
那是一张鬼斧神工而干净的容颜,没有丝毫凌厉冷漠,令见者只会不由自主的靠近。
楚诗韵起身走过去,敛衽道:“臣妾见过皇上。”
沐轻寒扶着她的手站起来,笑道:“私下里不用这么多礼。”
素颜这才从方才一眼的惊艳回过神来,连忙要掀开被子下地行礼。
楚诗韵忙按住她的手,道:“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不可下床。”
“可是……”
素颜犹疑的看向沐轻寒,虽说沐轻寒很少摆架子,但到底现在是帝王,她一个民女自然是要下跪行礼的。
沐轻寒已经走了过来,“你重伤在身,还是躺着吧。”
素颜又是一愣,没想到他一国之君竟然如此温和待人。
楚诗韵也笑了笑,对她点点头,她这才又重新靠了回去,低头道:“谢陛下。”
沐轻寒坐在旁边,抬头看向素颜。
“朕听皇后说,你失忆了?”
素颜抿唇,“是。”
楚诗韵笑容温和而怜惜,“陛下,臣妾瞧着她十分喜欢,便做主将她留在宫中了,请陛下恕罪。”
沐轻寒浅浅而笑,“这样也好,自父皇驾崩后柔太妃也不过问后宫之事,专心礼佛。这皇宫冷清得很,我又忙于国事,不能时时陪伴于你。如今难得多一个伴儿,我也放心。”
楚诗韵有些诧异,知道血书一事瞒不过他,回宫以后她便据实相告。当时他便反对借助崔宛芳来为他解蛊,她苦苦哀求,再加上彼时崔宛芳命在旦夕,他不能视若无睹,便拂袖而去,什么也不管,这段时间也没过问,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今天崔宛芳醒来,果然已经失忆,她便传了信去朝堂,让他过来。
本以为他不会赞成将崔宛芳留在宫中,没想到……
相较于她的震惊,沐轻寒则是表现出来波澜不惊,如玉的面容上依旧从容微笑。
“绯儿刚刚来信了。”
楚诗韵眼眸一震,继而了然。
原来如此。
他如此仁心仁善,定然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罔顾他人性命的。可若是那个人的愿望,他又如何能拒绝?
早该想到的。
她垂眸,眼底划过黯然的轻叹,随即唇边又勾起淡淡笑意。
“绯儿说了什么?”
沐轻寒眼角不自觉划过一缕温柔,道:“她派了离恨宫中颇通医理的魍枢来了西秦,大约三日就到了。”他淡淡看了眼素颜,道:“宫中太医毕竟医术有限。”
楚诗韵眸光一闪,已然知晓凤君华的用意。大约她也猜到沐轻寒不会接受他们的安排,所以凤君华提前给他写了信,派了离恨宫的人来给素颜医治,也是为以后移出蛊虫做准备。
“如此甚好。”
沐轻寒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我还有事要处理,改日再来陪你。”
“恭送陛下。”
脚步声慢慢离去,楚诗韵抬头看着他逐渐消失在珠帘外的身影,有片刻的怔忪和失神,以及微微的失落。
素颜靠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楚诗韵。楚诗韵分明就是对那年轻的帝王情根深种,而那看起来温和的帝王似乎对这个美丽高雅的皇后并无男女之情,而且刚才那男子提起那个叫做绯儿的女子之时,眼底明显有着隐藏的温柔情谊。楚诗韵明明知晓,却没有丝毫嫉妒或者仇视。
她有些不明白了,女人不都是善妒的么?还有,她总觉得那年轻的帝王似乎对她颇为冷淡,似乎不大喜欢她,然而又不得不将她留在宫中,这又是怎么回事?
楚诗韵已经回过头来,见她盯着沐轻寒离去的方向发愣,眸光一闪,然后笑了笑。
“陛下已经同意你留在宫中,所以你不必着急,且先留下来就是。”
素颜颔首,“谢皇后娘娘。”
三日后,魍枢来到西秦皇宫,专心为素颜诊治。要说魍枢的医术虽然比不上云墨,但也是当世少有,不到一个月,素雅身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能走能跳的,只是记忆依旧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