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乐观,心中总是隐隐有种感觉,以前的记忆肯定特别痛苦,所以她宁愿一辈子不要想起来。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楚诗韵对她特别好,几乎将她当做了亲妹妹一般来照顾。她也知道了,那日见到的那个丰神玉朗的年轻皇帝叫做沐轻寒,不过才登基不到一年,后宫没有嫔妃,仅有楚诗韵一个皇后。以及先皇的那几个少有封号的太妃,除此之外,还有四个未成年的公主。
自那以后,沐轻寒就没有再来凤銮宫看楚诗韵,他似乎特别忙,又似乎在刻意的逃避什么。
天气越来越冷了,国都里早就下了好几场雪,皇宫的琉璃瓦也被大学覆盖,雪茫茫的一片,倒是极为美丽。
素颜裹着一身貂毛大衣,漫无目的的四处走动着,身后两个侍女小心翼翼的跟着,生怕这位主子有丝毫的闪失。
前两天柔太妃感染风寒,楚诗韵亲自去照顾,她一个人无聊,便想着出来走走。皇宫无疑是华丽奢靡的,只是看着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她脑海里偶尔会浮现如燕子般翻飞的角隅,蜿蜒而上的镂空阶梯,茫茫的白雪雾绕,以及置身在烟雾中庄严气势磅礴的楼阁……
更多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那里有刀剑有酷刑有严苛的训练手段……
每次脑海里浮现这些画面,她都会有短暂的失神。
或许,那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然而那么冷那么黑,那么……恐怖。
忽然觉得头有些疼,她一只手扶着柱子,好看的眉头皱了皱眉。
“姑娘,你怎么了?”
身后的侍女连忙上前询问,面色焦急,其中一人道:“奴婢立即去叫魍枢公子……”
“不用了。”
素颜摇摇头,阻止了侍女,刚准备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温和的男音。
“发生什么事了?”
素颜一愣,旁边两个侍女立即跪在地上。
“奴婢参见皇上。”
素颜立即转身,见沐轻寒一身明皇龙袍,头戴金冠,显然刚刚下朝,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她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竟然来到了御花园外一条宽敞的大道,而这里刚好是他下朝后去御书房的必经之路。
她低头,敛衽福身道:“参见皇上。”
沐轻寒虚虚一扶,一双明净的眸子打量着她。他自问看人还是精准的,这女子并非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之辈,若是故意跟他在这里来一个巧合,也不该如此镇定从容。想起之前楚诗韵说过的话,又想起凤君华的来信,他无奈的轻叹一声。
“外面风雪大,怎么出来了?你身体还没好,应当好好静养。”
他素来便是温文儒雅的君子,这番话说出来含着几分关心却并无刻意讨好暧昧的意味,只是对朋友的普通关心罢了。
素颜抿唇,浅浅笑了笑。
“神医说民女如今身体大好,不该天天关在屋里闷着,要适当出来走动走动吸收新鲜空气,不然身上的伤好了也会闷出其他的病,得不偿失。”
沐轻寒温和的点点头。
“说得也是。”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北方的天气冷,如今又是腊月寒冬的季节,你一个弱女子又有伤在身,只怕受不住。若是觉得烦闷,便赶紧让自己好起来再出来走动也不迟。”
素颜含笑点头,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帝王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凌厉和咄咄逼人,倒是十分温和有礼又不显得唐突轻浮,令人好感倍增,难怪楚诗韵那般女子也对他一往情深。
“民女记住了,多谢陛下叮嘱。”
沐轻寒嗯了声,便抬步离去,与她擦身而过,直往御书房而去。
素颜低着躬着身子,待他离去后才站起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不期然露出一抹微笑。
背静处,楚诗韵站在朱红宇柱旁,身上裹着厚厚的白狐大衣,静静的看着离去的沐轻寒,雪花飘落,与同色的大衣融合,渐渐分不清颜色。冬日的大雪很冷,她的心却在冷热交替煎熬着。连带着手中捧着的掐丝珐琅的手炉,也似乎被那雪给消融了温度。
“娘娘。”
贴身丫鬟语薇担心的唤了声,她自然是知道娘娘救下那个女子的用意。当日去钟鸣寺,她发现那血书的时候虽然是折叠的,但是随着那女子晕倒而散开些许,她也瞥见了部分内容。陛下登基不到一年,未曾选秀纳妃,与娘娘相敬如宾。外人都道陛下是情深专一之人,和娘娘两情相悦,隐有效仿东越云皇与其子云墨之行,一生只愿娶一妻。但是她这个与皇后娘娘最亲近的婢女却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并非如外界那般恩爱。
例如,皇上从不会在凤銮宫过夜,每次只是来坐一坐便离去。她守在外面,并未听见里面有除了对话以外的其他声音。
作为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丫鬟,男女之事,她自然也是懂得几分的。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外界所传闻的帝后情深,不过只是假象而已。陛下的确是情深专一之人,只是那个人不是皇后娘娘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娘娘依旧对陛下情深不悔,如今更是为了陛下,不惜亲手为自己安排一个情敌来接近陛下。
无论陛下是否心动,她知道,最心痛的还是娘娘。
楚诗韵长长吐出一口气,嘴角一勾,道:“走吧。”
语薇低着头,“是。”
主仆俩转身往凤銮宫而去。
楚诗韵静静的走着,不知道是飘飞的大雪还是寒风迷蒙了她的眼,她眼底渐渐氤氲出淡淡水痕。
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不是吗?她早知道他心里没她,如今能够得他信任尊重便已是极限,她也没想过要求更多。只是知道他命不久矣,却真心为他心痛着急。她早就知道,他不碰她,是想着等自己离世后便给她改造身份,让她再嫁一户好人家。也或者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宣布她暴毙死亡,让她清清白白的离开,再选择自己的幸福。
他何其宽容,又何其残忍?
他不忍害了她,自然也不会利用素颜。即便是收到那女子的来信,他依旧没有刻意的接近素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