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轩犹豫了会儿,终究跟了上去,却没有踏入她的寝殿,只是守在门外。
一个时辰以后,云墨出来了,脸色苍白得可怕。他看见明月轩,似乎现在才注意到他的样子,却没有了任何惊异。或者说,现在他已经没精力去关注其他。
明月轩回头看着他,“如何?”
云墨没看他,只是低低道:“梦相思,无解。”
明月轩一震,瞳孔俱散,一刹那几乎克制不住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让自己平复下来,声音尽量保持冷静。
“你不是有忘情丹?”
云墨嘴角噙起淡淡自嘲,“你觉得我会让她忘记我么?”
她已经忘了他十二年,他好不容易才拥她入怀,又岂会再让她推出去?
明月轩终于被他云淡风轻的语气激怒,“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死?”
“她不会死。”
云墨的声音依旧沉着而镇定,没有丝毫起伏,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可靠信任。
明月轩皱了皱眉,“你不是说梦相思无解?”
云墨不说话,衣袖下的手指婆娑着,那是血,黑色的血……
一团白影跳出来,是火儿。
之前凤君华冲出去的时候它原本也跑了出去,后来被乐枫她们给带了回来。云墨来了,它就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一直趴在窗前等着。它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其实它很自责,当年如果它没有走,或许就可以阻止她,她今天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云墨将它抱在怀里,低头看着它的眼神温和而宠溺。
“你没错。”他说,“你们都没错。”
是他,是他太过自负。
十六年前他赶去慕容府,玉无垠当时就对他出手,也是为了阻止他查看千姨的遗体吧?否则,他不会没发现那一剑并非致命伤。十多年过去,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他们也无人去动千姨的遗体。
直到那日,明月轩给他传信。
四年前,她喝下梦相思的时候玉无垠意图阻止。以他的医术,如何看不出那酒有毒?他如何来的自信以为她会死?或者他心中总有不放心,害怕她终有一日想起来,承受不了弑母的罪过而崩溃。但是后来又想想,与其让她承受弑母之罪愧疚自杀,不如就在那一刻和他一起死。
所以那一刻玉无垠的表情如此矛盾。
火儿低着头,满面沮丧。
明月轩看着云墨,半晌轻轻道:“让她服下忘情丹,解了梦相思的毒。只要她醒过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依旧UI重新爱上你。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云墨低着头,眼底淡淡疲惫和痛楚。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这几年他一直担心,担心梦相思某一日发作,她该如何承受?研究了四年,依旧没研究出解药。
以爱之名为毒,何以解?唯有忘情罢了。
可他如何能让她对他忘情?即便她能再次爱上他又如何?她的记忆不会退化,弑母之最无法掩盖,她还是会崩溃。到那时,她该如何自处?
明月轩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为何不杀了洛水兮?”
云墨眼神冷了下来,眼神里写满了憎恶和厌烦以及克制不住的杀意。
“你什么时候有空去趟雪山吧。”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进去。
明月轩看着他消失在重重朱红大门后的背影,眼神也渐渐飘远。
这一夜的风雪停了,更大的风暴,却还刚刚开始。
翌日,东越传来消息,明月峥带人攻打龙城。朱雀使用围困之术,准备将明月峥连同南陵十万大军全都围困绞杀。然而关键时刻,龙城几个大将全都被暗杀,朱雀也被重创。
短短一夜之间,龙城破。
得知这个消息的洛水兮在天牢里疯狂大笑。
这一步棋,险而秘。
云墨,你就等着吧,龙城失陷只是个开始。
龙城被攻破的消息传到京都,云皇骤然失色,满朝文武惊骇。
然而祸不单行。
翌日凤君华醒过来,却神情呆滞双目无神。云墨如往常一般伸手去扶她起来,她却忽然尖叫着跳起来,猛然推开他,开始乱砸东西。神情癫狂而双目赤红,根本不认识他。
他站在原地,浑身从头冷到底。
她不记得他,不记得所有人。
她,疯了!
幸得之前已经罢朝多日,未曾下诏,文武百官这个时候自是不会进宫。只是前些日子是因为大雪不断才罢朝,如今这雪说停就停,不可谓不奇怪。忧国忧民的老臣老早就进宫,请求商议朝中大事,当然,钦天监也在。但刚进宫,就被乐枫告之,昨晚雪下得大,陛下深夜批阅奏折,感染风寒,今日不议事。
这也在情理之中,这几天的大雪的确下得有些诡异,好多人都窝在家里不出门。想到这么冷的天陛下还忧心国事,大臣们老怀安慰,关切了几句便出宫去了。
乐枫站在宫门前,看着几个老臣离去,发出长长的叹息。他们没有想过,陛下凤体抱恙不上朝,为何不是大内总管朱瑜祥来这里传口谕而是陛下身边近身婢女?
陛下是凤体抱恙,不过不是什么感染风寒,而是失心疯。
大安国立国不过两个月,朝政刚刚稳定下来,陛下却得了失心疯,这要是传出去,如何能不动摇国本根基?所以,昨天晚上的事儿不能传出去,否者大安国就完了。大安国完了就意味着前线战争败了,大安会被南陵占领。天下疆土,南陵得四分之三,东越孤掌难鸣,迟早会被南陵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