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会死多少人她不用计算,只知道她的主子会被明月殇所夺,一辈子囚禁深宫禁脔,生死不能。
所以从昨晚开始,宫中守卫加强,绮扇已经去了淮安王府,然后皇戟卫和京都守卫将整个国都围得水泄不通。当然,这些事大臣们是不会知晓的。
风雪停了,大安却迎来开国后比动乱更大的危机。
想到这里,她胸中不由得涌现愤懑的情绪。
那个洛水兮,她就是故意挑在这个时候闹事儿。宫主身份越高背负越重,一己之身关乎天下。她就是要宫主崩溃疯狂,一国之君得了失心疯,还怎么做皇帝,还怎么镇服百官?但是如今大安国刚立,偏偏宫主的身份还极其敏感。东越的太子妃这重身份从前是荣耀,现在那就是随时就能爆炸的炸弹。
无论是前朝西秦还是如今的大安,都和东越是联盟国。
如今宫主得了失心疯,东越要收归大安那是名正言顺。但那些老臣会答应么?显然不会。若换做从前宫主没病没痛的时候还好,如今宫主疯了,大家只会觉得宫主心智散乱做出的决定不理智,定然群起反对。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
所以不能!
原本宫主是准备在大安国安定下来以后就向东越递交降书,夫妻嘛,哪里分你我?
可偏偏这个时候太敏感,如何降?
而且就算是降,也得宫主亲自出面才行。但现在宫主这个样子,一出去人家就会发现她神智有问题。
云墨向来寡淡心思深沉狡诈多端,这时候若说是神志不清的凤君华心甘情愿将向东越臣服,还不如说是东越趁火打劫想收归大安。
本来嘛,一个男人再怎么对一个女人深情如海,现在这个女人疯了,这个男人凭什么对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痴情如一?尤其是云墨,这个天之骄子,天底下有的是女人巴不得爬上他的床。这个道理,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分明。
所以,此法不可行。
她转身,晨光打下,她裙裾逶迤而下,淡白的光穿过金丝缕缕的绣线,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捂着胸口,此时才轻轻咳嗽起来。
昨夜受伤太重,便是再好的灵药,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痊愈。
幸好,那些暗卫都死了。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亲近之人。
碧波粼粼水光荡漾,宫墙巍巍绿树红花,枝头上雪水滴滴答答,在清晨中格外清晰而美好。重重幕帷深处,沉香寥寥,此室静谧,掩盖了浓浓血腥味。
今早凤君华一醒来便疯疯癫癫,进来伺候洗漱的宫女吓得呆若木鸡浑身颤抖。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有些秘密,是需要用鲜血来掩藏的。
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云墨看着被点了睡穴安静沉睡的凤君华,手指温柔的在她脸颊拂过,眼神静谧如水。
忘情丹是药,也是毒。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服下忘情丹也不过忘却前尘情缘罢了。然而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却对胎儿有着莫大的伤害。再则,她中的梦相思与玉无垠不同。情缘难了,心恨难平。解不了梦相思不说,她只会因罪恶自责愧疚的折磨而日夜癫狂,不死不休。
昨天晚上给她把脉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再加上多年深埋的罪恶和误杀玉无垠的愧疚齐齐涌来,将她的神智折损,脉象紊乱心智受创,记忆也断断续续。这种情况,很糟糕。尽管已经早有准备,却远远不如亲眼看见她疯癫来得冲击大。
但他别无他法,甚至心中隐隐松了口气。
她无法承受那些罪孽,又不能死,只能选择疯狂。就像四年前受不了自己是**所出的慕容琉仙那样,在毁天灭地的打击下,神智癫狂,成为一个疯子。
他低头看着她,想着她方才那般发狂的情形,想起自己的母亲。
当年她被幽禁疯癫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双目赤红形容狼狈,偶尔如泼妇偶尔又状若孩童。
他将她拥入怀中,贴近她的额,微阖着眸子,面色沉静而微微凄凉。
乐枫走进来便看见这样一幕,外面深秋寂寥,雪水滴滴答答渗透了空气,屋内却燃着暖香,沉睡的女子靠在墨衣男子怀中,男子以守护的姿势将她紧紧纳入怀中,眼眸半阖神情怜惜。那姿态,仿佛要将怀中女子紧紧纳入自己羽翼下,任外界风雨飘摇,也丝毫不损。
岁月静好,此刻温柔。
乐枫眼角立即就湿润了,宫主何其可怜,受这人世颠倒苍凉。又何其有幸,能得这样一个男子痴心守护,至死不渝。
云墨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都走了?”
她低头嗯了声,“是。”
云墨依旧没睁开眼睛,窗外风声静静,纱幔漂浮荡漾,如水波涟漪。空气中漂浮的沉香丝丝缕缕熏得人神魂欲醉。
乐枫慢慢抬头,觉得视线开始模糊,隐约听到那男子声音低沉而优雅。
“乐枫,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殿下请吩咐。”乐枫肃然道:“只要能帮宫主渡此劫难,属下万死莫辞。”
“她如今神智疯癫,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毕竟不能长久,我要带她回东越。”
乐枫自是知晓这个道理,但要以何为借口?
“洛水兮来之前必定已经有所准备,最多不过三日,她因弑母而疯癫之事必定闹得天下皆知。”他没回头,声音依旧冷静沉着。“她如今身份敏感,千万人盯着。一旦此时暴露,必定成为众矢之的。纵然我能保她性命,她亦会受天下唾骂。”他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飘渺如风,似在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