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个愿意鼓励、肯定、激励和鞭策你的男人其实应该不会太难,但假若你认为你能不能改变的条件就在于能不能找到这样一个男人,那么我可以断言,你永远发生不了真正的改变,你归咎于人的游戏会持续一生。
武老师:
你好!执迷于对自己内心理想父母形象的追求,难道是不可取的吗?
当经历了七年之痒后,我们发现对方原来在某一方面或几方面完全和自己幻想中的不一样。我想大部分人都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就是我们开始面对了对方的本真。在这种情况下,理想的做法是接受对方的本真,和他继续相爱,但如果即使理解也无法接受呢?
这就是我的问题所在。我现在和恋人的问题集中在一个问题上:我因为童年的家庭模式,导致自我评价很低,所以我希望恋人能帮我建立积极的心态,不断地鼓励我,肯定我,激励我甚至鞭策我。我特别羡慕那些志同道合的夫妻,互相鼓励,共同探讨,共同寻找出路,共同进步。
可我的恋人不是这样,他说他在心里一直是支持我的,但他觉得他做不到我希望的那样,也认为用不着,他懒得说那些话,即使说了也都是些不疼不痒、轻描淡写的话,无法引起共鸣。其实他的行为也是他的内部关系模式导致的,我已经比较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甚至可以说是深深地理解他了,可是谈到接受他的做法,我实在很难做到。
难道我的期望是很不合情合理的,是虚妄的吗?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到吗?
我是该抛开幻想继续和他的真实自我生活在一起,还是结束这种关系,而寻找一个符合我幻想的人?
当然我的理想是首先应该由我承担重大责任,我应该自己逐步树立信心完成宏愿。但是我希望我的恋人至少不要是个局外人,至少能做到跟我共同探讨人生的疑惑。
要补充的是,我的恋人在生活上面很照顾我,也容忍了我很多行为。我身体有病,他不嫌弃我;我不想要孩子,他也赞同我的决定;我曾经和他父母有过冲突,关系一直很难处理,他最后还是决定和我生活。所以我对他的其他方面,可以打85分以上。
恋人曾经问过我:“难道在其他方面你对我都很满意,仅仅这一点,你就要和我分开吗?”
请问武老师,我究竟该怎么办?
彤彤
彤彤,看了你的来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真的渴望幸福吗?
这个问题,我最近问过很多人。如果是读我文章比较多的朋友,我就会这样问:
你到底是更在乎幸福,还是更在乎你的想法?
其实不难发现,对你而言,你的幸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梦想——一定要找一个能“不断地鼓励我,肯定我,激励我甚至鞭策我”的老公——必须实现。
哦,这个想法是如此重要,以至于你有相当的决心,宁愿放弃一个“其他方面可以打85分以上”的老公,也要实现你这个梦想。
你问:“难道我的期望是很不合情合理的,是虚妄的吗?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到吗?”
这几个问句中可以读出你隐隐的决心,仿佛是,你宁愿走遍全世界,也一定要找到那样一个男人。
这样的男人未必很难找,或许你不必走遍全世界就可以找到,不过,或许这个男人只有这一个优点,而其他方面只能打15分。譬如,他可能会一边酗酒一边很自信满满地“鼓励你,肯定你,激励你甚至鞭策你”;他还可能会是一个完美主义的男人,一方面像吃了迷幻药一样地鼓励你,但一旦发现你实在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怎么都自信不起来的笨女孩,他就开始暴躁了;他还可能是一个自己很不怎么样的男人……
总之,满足你这一个幻想的男人应该不难找,但是,你做好了冒险的准备吗?
或者,还是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上来,你认真地问问自己:我到底是渴望幸福,还是渴望这个想法得到实现。
但可能你很聪明,你立即发现,这两者并不矛盾。你说,你的幸福就建立在这个想法能不能实现上,并且,你相信有那样的男人,他既具有你现在老公的优点,还可以几十年如一日地“鼓励我,肯定我,激励我甚至鞭策我”,而且不管你最终能否达到自信都不会失望和失去耐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或许得说,你得等到基因技术出现不可思议的进步的那一天,那样,你就可以去定制一个这样的男人,而自然出产的男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也或许,这样的男人也有,只是,他是否愿意和你在一起呢?
你要的究竟是幸福,还是一个幻想?
请原谅我上面那有点不严肃的口吻,我可能是看了太多类似的故事,有太多人对于唾手可得的幸福毫不在乎,而宁愿舍弃一切去实现自己一个执着已久的想法。这些故事看多了,我慢慢地就失去了所谓的同情心,因为到底同情这样的人什么呢?要知道,这个结果正是他自己所追寻的啊。
相信你也并不希望被同情,你只是希望得到“鼓励、肯定、激励和鞭策”而已。但是,这个希望真的是那么重要吗?
你其实是在推卸责任
在我看来,你的这个希望中藏着一个假定:你童年时没被鼓励、肯定、激励和鞭策,所以你成为一个没有信心的女孩,并有了现在的一系列问题,而假若你童年时得到了父母的鼓励、肯定、激励和鞭策,你就不会有现在这些问题,并成为一个很自信的女孩。
这个假定,会让自己舒服很多。因为,首先,你现在的问题是你的父母造成的,你不需要负太多责任;其次,你现在的问题的答案也不在你自己身上,而在你的恋人身上,如果你现在的恋人是完美的,他就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他不行,全世界上也一定会有一个男人帮你解决问题,但这个问题你解决不了。
这样的想法,是推卸自己的责任,是将自己成长的希望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了,于是,自己不自信的时候,就会责怪这个人:你怎么还不变成我所渴望的那种人啊!
找到一个愿意鼓励、肯定、激励和鞭策你的男人其实不会太难,但假若你认为你能不能改变的条件就在于找到这样一个男人,那么我可以断言,你永远发生不了真正的改变,你归咎于人的游戏会持续一生。
你的男友不愿意按照你所期望的做,这可能是如你所说,有他自己的内在的原因,但也或许,他隐隐知道,你是在玩推卸责任的游戏,他的潜意识的智慧指引他不中你的招。
失衡的关系不能带来幸福
你在来信中说:“我的恋人在生活上面很照顾我,也容忍了我很多行为。我身体有病,他不嫌弃我;我不想要孩子,他也赞同我的决定;我曾经和他父母有过冲突,关系一直很难处理,他最后还是决定和我生活。”这给我的感觉是,他不像是你的老公,而像是一个父亲,在满足一个女儿的依赖心理。
这样的关系模式并不罕见,很多恋爱一开始都是失衡的,一方在扮演另一方的父母。但是,这种关系模式最好不要一直持续下去,否则,这种外在的失衡最终会导致双方内在的失衡,那时至少有一方会产生到外面去寻找平衡的想法或冲动,这是很多婚外情的重要原因。
并且,严重失衡的关系中,双方都会有着很大的怨气。喜欢依赖的一方的怨气是,“我这么柔弱,你怎么还不保护我,你这个坏蛋”;喜欢付出的一方的怨气则是,“我做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听我的,你这个坏蛋”。所以,一个和谐的亲密关系需要付出和接受的平衡,而这种平衡,在你的来信中还看不到,我看到的,都是他在付出,而你还不满,因为觉得他不是完美的“父亲”。
接受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你说,你的要求不高,只是“希望我的恋人至少不要是个局外人,至少能做到跟我共同探讨人生的疑惑”。但是,若你的恋人来和你探讨他的人生困惑,并希望你能给予他“鼓励、肯定、激励甚至鞭策”时,你愿意这样做吗?
很多父母不能给予孩子鼓励和肯定,而是习惯性地批评和挑剔孩子,那是因为他们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内在的挑剔父母”和一个“内在的无助小孩”。当他们批评和挑剔自己的孩子时,其实不过是他们将自己的矛盾投射到他们和孩子的外部关系上而已。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他们可能会极度渴望改变这种关系模式,渴望找一个完美的父母,那样就可以用一个完美的新的外部关系模式来改造自己的内在关系模式了。这样的想法乍一看很美,但它常出现两个问题:
第一,优点和缺点是相辅相成的,所以完美的父母不存在。你的老公的众多优点满足了你的很多需要,但他的这些优点必然伴随着缺点,你的一些需要他势必不能满足,这一点你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因为不管多完美的恋人都一定有他的缺点。
第二,需要警惕自己角色的变换。童年时,你被挑剔。现在,你可能反过来开始挑剔恋人。并且,无论如何你都不满足,而这不满足是为了有挑剔的机会。
要想脱离这种困境,办法或许只有一个:接受。首先是接受童年的欠缺,接受自己父母的真实形象,放下对父母的怨气。其次是接受恋人的不完美,明白无论多么好的恋人都不可能完美,而且恋人的优点与缺点总是并存的。最后,感谢那些已经拥有的一切,试着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已经拥有的事物之上。这时,你就会看到,那“其他方面的85分以上”的成绩有多好。
同时,多问问自己,我成长的责任该谁负责?或者,当心神不宁的时候,至少可以问自己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我要的究竟是幸福,还是一个幻想?
27
万里之外的爱
爱,太多的时候,是一个孤独的游戏。
阿成不能明白,太太为什么既不和他在一起,又不和他离婚。
他们是2004年认识的,不到半年便结婚,结婚不到一个月便发生了一次战争——她扇了他几耳光,他则敲了她的头几下。
战争的第二天,她便收拾好细软离开了家,从此一去而不返。
现在,他在广州,而她则先去了香港,又去了加拿大,后来在那里工作,再没回来过。
阿成很希望她回来,然后两人把离婚手续办了,这样他就好开始新的生活。但她拒绝了他,并且说,她还爱着他。
“既然爱着我,那你回来吧,我们重新开始”,但她也拒绝回来,理由呢,有时说是怕被他伤害,有时说怕见到他。
她爱他,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一次,她向他要一些个人资料,说办了一份遗嘱,万一她出了意外去世,他便是她财产的唯一继承人。
一次,在电话里,她是那样柔情蜜意,阿成被感动了,于是手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厚达几十页,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还把他们过去的一些经典照片放到一起,好让她一起回忆。
而她呢,收到信后,据说看都没看,便把信撕了,随手扔在垃圾桶里,而照片却留下来,还弄了几个漂亮的相框放在自己住所最显眼的地方。如果有客人来了,她便指着照片上的男人说:“看,这是我老公,帅吧?”阿成的确很帅,客人都会点头,说你的老公看上去真不错。
这时,她便会和客人讲他的为人、他的职业和他们的一些事情,就好像他们还很甜蜜似的。
“她常说,我是她唯一的亲人。”阿成问我,“但是,这样的亲人,有什么意义吗?”
“有,”我回答说,“有强烈的象征意义,有重要的象征意义。”
这个象征意义便是,她有一个法律意义上的丈夫,这个人从法律上属于她。因为这一点,她的世界便不会那么孤独,或者孤独起来也不会那么可怕。假若一个人,任何人都不能牵系,这个人会想死。
的确如此,阿成若有所思地接着说,有时候,当他孤独到可怕的时候,想一想这个法律上的妻子,他会觉得好受很多。
并且,她的确是阿成唯一的亲人,他的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和双亲都早已去世,而一个姐姐也在去年患了癌症去世。她是阿成的亲姐姐,但因父母早早就离婚,她跟爸爸,而他跟妈妈,所以两人很少谋面。
阿成的妻子倒是有家的,父母都在,还有一个哥哥,但她怨恨父母过于重男轻女,抱怨自己一直受忽视,所以对父母和哥哥没什么感情,从来都认为自己是没有亲人的。
“我明白了这个象征意义,我其实也很看重这个象征意义。”阿成再问,“但她为什么就不敢回来呢?我们重新开始不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
“因为她爱的不是真实的你,而是她投射到你身上的一个幻影。”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