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睡醒的时候晓晓刚睡沉,敲了敲门她没应,急的推门而入。
正对门的软榻上,睡相极度恶劣的晓晓呼吸均匀,眉心时不时紧一下,许是又在做恶梦。一条被子不好好盖着偏生卷了抱在怀里,侧身躺着,一条手臂耷拉下来。麻绳一头系在腕上,想必还是不放心,垂在掌心的部分紧紧的攥着。
陆羽俯身看她皎洁的面庞,拉长的细眉,卷曲上扬的睫毛,嘴角浮出浅浅的笑。
从箱子里又拿出一条被子给她盖上,掩了门出去。
晓晓醒来天已经大亮,看着身上多出的被子和桌上放着的饭菜,猜是陆羽来过,喊了两嗓子不见人影,才看见茶壶下压了张字条。
她下床去拿,字体刚劲挺拔,还好话不难,虽是繁体她也看的懂,他去戏班子了,胖婶忙完会过来。
桌上的菜色又是一水的凉拌,粥有些凉了,好在夏天吃着也不碍事。昨天剩的饼也在,咬一口软软的,也不算难吃。
填了肚子准备收拾,院子里现出胖婶憨憨的身躯,脸上掬着笑,平添出许多皱纹,看着倒是让人舒服,显得亲近。
“胖婶好,又麻烦您过来,真不好意思。”
“不打紧,反正我做的都是些给人缝缝补补的活,在哪都一样。”胖婶今天提了个小挎篮,想来是把活带来了。
“您先坐坐,我把碗筷洗洗。”雅若低头收拾,觉得不对劲,抬眼,胖婶极不自然的盯着自己。“我脸上有脏东西?”说起来她还真没洗脸呢。
胖婶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觉得姑娘这打扮有点奇怪,要是在这常住,最好买件本地的衣服,这洛阳城里欺生得紧。”
晓晓低头瞅瞅,好在那天自己穿的不是热裤,否则还得让人定个品行不端。
“我从外地过来就病了,还没容身出去买。”她解释。
进厨房拿个木盆将碗筷洗了放好。厨房也是极整洁,灶台没生过火似的,灶口一点黑都没有,难怪都是凉拌。旁边一个小灶倒是经常用的样子,应该是煮粥烧水的。看见篮里还有两个青苹果,也洗了给胖婶和自己吃。
晓晓从没和胖婶这样的妇人聊过天,想想她在现代除了有管家佣人伴在身边照看,就只有曲洋一个好朋友。
起初晓晓还有点认生,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是胖婶问一句她答一句,絮絮叨叨不过是调查户口的那些对白。坐的久了,雅若打开话匣子,一股脑的发问,说的不合适的就嘻嘻哈哈的遮掩过去,胖婶没怎么奇怪,晓晓对这种别扭的说话方式也熟络了些。
至此她总算了解了一点这个地方。这里名叫洛阳,挨着帝都较近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城,至于当朝的皇帝是谁,年号几何晓晓不好问,可能问了也不知道,听出来是太平年代就安心了。只是不知此洛阳和自己知道的洛阳是否是同一地方。
次之,晓晓问了很多关于营生的问题,这个关乎着她今后的前途命运,可是得到的答案却令人咋舌。
胖婶带点调笑的神情,放下了手中捺着的鞋底,“陆公子那可是班子里当红的武生,多少达官贵人都点着名的看他的戏码,姑娘担心生计那不是有些多余么?”说着笑的更甚,让晓晓有些发麻。
“姑娘生的这般俊俏千里迢迢过来,总不是来游玩的吧?难怪每次有人来说媒都被公子给拒了。”眉目飘飞,言下之意不明而喻,搔的晓晓不禁红了脸,虽然都是无中生有的猜测,毕竟少女心性。
“胖婶玩笑了,他可是我哥哥!一天两天还好,久了怎的好白吃白住?”
胖婶咯咯一笑,“那你呀,就好生料理这院子,给陆公子洗衣做饭营生好了!等有了大胖小子……”她越说越来劲,没的也快成了有的,晓晓忙扯了她的胳膊,“哎呀,胖婶,您再说我可就生气啦!”
“好好,不说不说。”胖婶又把心神放在鞋底上,“要说这里,穷人家的女儿多半都卖进有钱人家做丫鬟,要不就像我这样给人缝衣洗衣的做些粗活。”
“除了这些呢?”晓晓的心凉了一大半,这些事情她学怕是一时半会都学不来。
“除了这些就剩下不正经的活了,你是不能做的。”胖婶想一下,“啊,倒真是还有一个让我给说漏了!”
晓晓眼睛一下亮起来,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进戏班子啊,陆公子在的那个班子可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听说也有很多当红的花旦。”胖婶用针头划划头皮,有些惆怅,“不过我没进去听过,陆公子好心,知道左邻右舍的喜欢又都是穷人家,闲时就会给我们唱上一段。”
晓晓听着胖婶的话,实在想象不出陆羽平易近人的模样,许是还不了解吧。
“姑娘可会唱戏?”
晓晓摇头,唱个流行歌曲还行,国粹级别的她可搞不定。想着不由的叹气,怎么觉得自己的大好前途一片黑暗?难道真的让她在这古代找个男人以身相许,混个终身饭票?不对,这古代多半是一夫多妻制,搞不好人老珠黄的时候就会独守空房。她才不要!
侧头坚定的看着胖婶,“赶明儿我跟着您学针线活吧。”
胖婶怔神,倏地又笑,“姑娘不是逗我吧?这粗浅的针线活都是自小就会,比不得那些绣娘需要些技术和天资,哪里用的着学?”
扭头看着晓晓渐变难看的脸色,拉了她的手看,手指修长,月华般白皙的皮肤柔润光滑。“姑娘这手可不像一般人家的丫头啊!”目光随即落在她的手链上,不禁对她的身份好奇。
“姑娘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晓晓搔搔头,“实不相瞒,以前的确是,生了些变故才到了这里。”
胖婶赞许的点点头,“可是和城里那些趾高气昂的小姐们不一样,你喜欢就跟着我学吧,会的全教你!”
晓晓大喜,“再加上洗衣做饭可以吧?”
胖婶也是爽快人,“没问题。”
今天陆羽回来的晚了些,进门的时候还带着淡淡的酒气。趴在桌子上左等右等的晓晓见他这副模样,有点失望,酒都喝了自是吃过饭。
陆羽看见桌子上两个素炒和摆好的粥,惊了一下。被一个官家缠住耗到现在才脱身,路上没摊位,也就忘记买饭这码事。看见晓晓时,才猛然记起。见粥和菜都没了热气,该是等了很久。
“你做的?”
“恩,今天跟胖婶学的,我尝了点不算太难吃,本来想等你回来一起吃……”说着有点悻悻,住了口。可惜他却已经吃过。
“现在吃吧。”陆羽端起碗喝了一口粥,不算太凉,吃起来刚好,又夹了一筷子菜。
“你还没吃?”晓晓有些吃惊。
“没吃饱。”他又夹了另外一个菜。
没吃饱……这理由太牵强吧?不过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自己说不出的欢喜,这可是她的处女作。“味道还行吧?”
陆羽指着那盘青瓜炒蛋,“这个有点淡。”
“那我明天多放点盐,对了,明天买点油盐酱醋什么的回来吧,今天都是在胖婶那借的。”晓晓在厨房翻箱倒柜的也没找到。
他点头,“我不会炒,就一直没买。”他话不多,句句坦诚,有时候还坦诚的过分。
收拾完碗筷见房内又多出盏灯,陆羽正在看书,侧脸却挂着明显的倦意。
“累了就睡吧。”晓晓抖抖手上的水。
他马上放了书,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一样,拎着绳子出去打着哈欠含含糊糊的说:“你也早点睡。”
还说要她去睡小间,现在却像是忘记那事一样,心中欢喜,对陆羽的好感又增进一些。正自微笑,他又折了回来。
“屋子是你收拾的?”
“恩,不会是丢东西了吧?”晓晓有些紧张,她可是让胖婶确认过绝对没用的东西才丢掉的。
陆羽摇头,“没丢,谢了。”说完消失在门口。
倒是晓晓呆住,以为自己看见的不是陆羽,那个凶巴巴的家伙什么时候说过谢?细想之下又笑了,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可以让他谢的事。
她铺了一床被子在榻上,躺着比之前舒服许多,忙了一个下午,自己也有些累却很开心,突然发现自己能做很多事的时候感觉是很美好的。她对自己多出些信心,明天开始学针线,一定要加油!
“还要记得问问陆羽有什么能赚钱的活……”嘴上还在呢喃,人已经不知梦归何处。
如果米虫的日子只是吃喝玩乐念念书,那么现在就必须是倾心倾力学技术,晓晓有种预感,这日子的技术含量会与日俱进。
几天下来,洗衣做饭她都做得有模有样,可是这针线活却是怎么都不过关,针脚歪七劣八粗大难看不说,动不动就扎破手指,弄的那块试练的灰布血迹斑斑。
晓晓举着缝合的布垂头丧气,胖婶的话萦绕于耳,这种粗浅的活都是自小就会。唉,不会是这学习针线也分年龄,而她严重超龄了吧?
陆羽从高处将布一把扯过,皱眉,“别练了。”
晓晓以为他是笑话自己笨拙,撅嘴嘟囔,“只是现在丑了点,又不是永远都会这么丑。”
“等不丑的时候手也废了。”陆羽拉起她的手看看,常被刺到的食指红红的,“晚上我买点药膏回来,明天跟我去戏班子,好像缺个干杂活的,应该是跑跑腿打扫打扫大院,不会太累。”
晓晓怔怔的看着陆羽,难以置信。
他撇她一眼,揶揄,“你不愿意去就继续扎手玩吧。”
晓晓回过神,这才是陆羽!
“去,为什么不去?”说完歪头瞄瞄他,“其实你的嘴巴要是乖点也挺讨人喜欢的。”
陆羽绽出一个难得的笑容,俯身看着她,甜腻腻的柔声道:“我不需要你喜欢。”说完拂袖而去。
晓晓忙撸起袖子来看,汗哒哒的,一层鸡皮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