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如棉,阳光如金。
晓晓站在铜镜前美滋滋的转了一圈,裙锯飞旋,一抹浅笑漾在唇间,哪都挺好,就是……拉开领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胖婶陪她买来的贴身肚兜实在别扭。
“你在干嘛?”
蓦地听见陆羽的声音,晓晓忙站正,负手而立,似乎刚才自己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虽然,那动作是不好让旁人看见……
“没,没什么啊,你不说今天要带我去戏班子吗?”
“所以,你就穿成这样?”陆羽上下扫了一眼,这丫头打扮起来还真是惹眼。唇角上挑,绽出一个暖暖的笑。这条水蓝色纱裙是他昨天在裁缝店看见的,估摸着合适就买了回来,穿在她身上果然好看。
晓晓敛起裙角,盈盈一礼,“像不像大家闺秀?”
“像也不能当饭吃。”陆羽坐到桌边享受晓晓做的早餐,“换套简单的男装。”
晓晓嘟嘟嘴,老大不满意,“为什么?”以前老爹公司应聘的时候她也去看过,谁不是穿的正正式式打扮得体?伏在桌子上嘟嘟囔囔:“好歹也是第一次面试,总不能太寒酸吧?”
“面什么?”陆羽不解,她家的方言还真是奇怪都是些他听不懂的说法。
晓晓不高兴,也懒得给他解释,一双大眼虎视眈眈,一副不交代明白休想让她换的决绝。
陆羽摇头透出几许揶揄,“萧大小姐,你可不是去当大小姐,顶多就是个粗使丫头,至于穿这么隆重么?”穿成这样,谁还敢让她在那做事?
粗使丫头……晓晓的热情被砸的夭折,虽然早就知道是去干些简单的体力活,但这几个字在陆羽嘴里说出来就不是一般的刺耳,听的心都疼似的。悻怏怏的钻进衣箱里乱翻,找出常穿的灰白短打,“我去那屋换,你别过来。”
一边换衣服一边埋怨,自己就是脑袋进水外加缺氧,不好好的多睡几分钟,早早起来换什么新衣服?胖婶教的女孩头饰不知道多难摆弄,这倒好,费半天劲还得再费劲拆!
拿着裙子狠瞪了几眼,“不让穿买什么买?哼!”想扔地上踩几脚,想了想又舍不得,扁扁嘴,“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计较!”
门外准备去刷碗的陆羽听的一清二楚,轻启唇角,“又不是我让你去工作。”
陆羽说戏班子不远,晓晓屁颠屁颠在后面跟着,走了足有一刻钟才到。
这是戏院后门,除了看着墙长,估计院子挺大外,没什么特别。
“这还叫近?”晓晓怨声载道,她一路小跑累的腿都软了。
陆羽脸上荡起诡异的温柔,“回去的时候顾辆马车可好?”
晓晓以为,陆羽这种笑里藏刀的表情,绵里带针的腔调够她痛扁他一千顿,不过碍于寄人篱下的形式,她早就锻炼出了忍者龟的坚韧。不过又不想太过示弱,白他一眼,“等本小姐有钱了,就会雇车。”
“哦!”陆羽拉长的声音里满是嘲弄的味道,跨步进门,声音弯弯转转传入晓晓耳中,“都有钱了还来做粗使丫头,真是鸿鹄之志,一般人参透不了!”
晓晓恨得牙痒痒,强忍着想要在他洋洋得意的屁股上踹一脚的冲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安慰完自己忙追过去。
院子果然很大,而且比晓晓想象的要大,比起自己的家还是差了点。四周环着屋子,应该是给演员住宿的。靠边摆了些练功的器具,中间长着棵一人环抱都有些困难的高大梧桐,对着门的一边树皮有些斑驳,大概是有人拿它练功之后的惨剧。想来是他们来的早,场子里只有几个八九岁的娃娃在,有的练功夫,有的拉腔练声,见到陆羽纷纷问好,而对他身后不起眼的晓晓完全忽视。
在陆羽潜移默化的调教下,这种小事根本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只顾着四处张望,目光落在庭院一隅的秋千上,不知道能不能坐。随即想到自家庭院的那个缠着藤蔓的白漆秋千,目光沉下去,有点触景生情。
陆羽转身想要叫她,刚好把她满脸的落寞看在眼里,目光寻到那个秋千上又转回来。“喂,走快点,跟我去里面找安叔。”
晓晓应声快走几步,见厅堂里走出一个娉婷女子,身着嫣红广袖裙,唇红齿白,明眉皓眸,姿态旖旎,顾盼生花。许是小女孩的心理作祟,晓晓下意识往陆羽身后蹭了蹭,不想自己亲身演绎一场相形见绌的实例。
那女子见到陆羽红唇飞扬,绽出一朵娇艳的牡丹,眼波流转媚态横飞。晓晓不禁咽咽口水,好香艳!
“今儿个又这么早?”那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陆羽,仪态虽是够端庄,眼神却勾魂的紧,晓晓看来,直想把陆羽生吞活剥一般,至于陆羽怎么看的她就不知道了,因为陆羽冷冷的一声“恩”让她觉得,他极有可能没看她。
女子像是习惯了这种冷淡的回应,貌似还有话说,不经意看见陆羽身后的晓晓,住了口,眼神停在她拉着他衣襟的手。
这是晓晓和曲洋在一起养出的习惯,时不时放到陆羽身上,他倒没有很反感。此时被人这样火辣辣的盯着,晓晓像被烫到一样,慌的放开。
陆羽微微侧头,出其不意的拉住她的手。
虽然按经验来说陆羽很少这么温柔,不过晓晓莫名的忐忑却在这一刹安定下来。感激的笑笑,陆羽亦笑。
那女子看着两人如此不着掩饰的“眉目传情”,眼神闪过一丝凌厉的妒意,熟谙逢场作戏的她马上恢复常态,娇声问:“这是哪家小姐?来看戏的?”
看她那一身寒碜的衣服就知道不是富贵人家出身,晓晓面上一红,想当初自己不说万人敬仰也有千人奉承,出于什么目的放一边,哪里会受到这种裹着糖纸的奚落?垂了头,恨自己不争气。
“她想找活,班子上缺个打杂的,就带她来了。”陆羽不愠不火的解释。
“怎么不说是你的妹妹?”晓晓心中气恼,梗着脖子说:“我是他表妹。”
“哦?前阵子听说有个丫头来投奔陆羽,就是你咯?”嗲里嗲气的声音特意强调了“投奔”二字。
晓晓又矮了一截,白吃白住也不是她想的,何必拿话噎人?自己都不认识她,不知哪里碍了事。对于这个问题,她倒是马上找到了答案。
陆羽拉着她的手紧了紧,“算不得投奔,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妻……子!!晓晓脸上的惊异程度绝对不亚于眼前的妖孽女,不过她专注于陆羽,也没看出什么马脚。
晓晓看过的狗血剧也不少,这种事情惊个一秒钟,马上明白过味来,极其配合的挽住陆羽的胳膊,抖了眉梢看她,“打杂虽然辛苦点,也好过他想我时见不着,姑娘,你说是吧?”天啊,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得意洋洋的挑衅,而且把那张妖精脸气得煞白,不错不错,感觉爽极啦!
那女子紧紧抿唇,极力保持着风韵,轻轻颔首,估计是气的。
“我们去找安叔。”陆羽说完拉晓晓绕过她进到厅里,晓晓隐隐听到身后气急败坏的跺脚声。
既然想把她当情敌,那就去当好咯。
晓晓以为进去就是戏院大厅,却见外面还有一个小院,种了些时令的蔬菜。这个厅堂不大,摆了张桌子放些茶具,应该是演员歇脚的地方。东西对面两间屋,陆羽带晓晓进了东面的一间。
房间没有门,挂了条厚实的蓝布帘子。陆羽松开晓晓的手,掀帘进去。晓晓一怔,从刚才的戏中走出来,跟着进去。
那天去陆羽家中的老头正伏在一张桌子上,写着什么,似是很投入,都没察觉他们进去。
“安叔!”
老头一惊,簿子上多出一个大墨点。
“哎呀,又白写了。”安叔惋惜的看着账簿,碍于陆羽的黄金身价也不好大声责备,闷声问:“有什么事啊?”
晓晓以为是安叔耳背,声音一向低沉的陆羽才会提高音量,此时看见他嘴角不易察觉的坏笑,才知道那是某男的腹黑。
“你不是说可以安排个打杂的活吗?我把她带来了。”
安叔把晓晓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沟壑纵横的老脸露出些难色,“姑娘这么瘦弱,太累的怕是干不了……”
“那就给她点能干的活。”这口气哪像是在这打工的戏子?怎么听怎么像老板的架势。不过这种情况下,晓晓还是很识时务的安静等待结果。
“这……”安叔显然有些犹豫。
陆羽轻咳两声,“言而无信不好吧?”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威胁,想来人到了一定的高度就会有这种资本,就像她老爹。
只是,她后来才知道,陆羽并不是捏了安叔什么小辫子也不是盛气凌人。
安叔忙改了口,又像初见时那般讨喜,“那就让姑娘打扫打扫院子吧。”他从一大摞簿子中抽出一个,“把这单子写一下,做个记录。”
晓晓扭捏的拽拽陆羽,踮起脚,“我不会用毛笔……”
陆羽会意,帮她填好单子。安叔拿起来眯眼看一下,“萧姑娘,厄,月俸是一百五十铜钱,这上面写的清楚,你来按个手印吧。”
这章程倒是挺正规,不愧是大戏院。晓晓将大红手印一按,喜滋滋的多看了几眼,就像是看见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她现在也算是工薪阶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