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啪~啪~”寂静的夜里,楼下传来不寻常的声响。先是听到一阵木棍敲地板的声音,接着传来老爸浑厚有力的叫骂声:“死老蛇,往哪里钻,看我不打扁你!”
听到爸爸说老蛇,我一下子竖起耳朵问:“爸爸,老蛇在哪里?”
“在磨子脚,快点过来帮我照亮,我要把这蛇打了。”听到爸爸叫我,我急忙从阁楼上走了下来。只见昏黄的灯光下,爸爸一条腿半跪在地上,左手拿着一根木棍,右手握着手电筒。电筒顺着木棍照向前面,木棍伸进石磨子架底下,爸爸用手低着木棍不动,我俯下身看向石磨子架底下,只见一条擀面杖粗细的菜花蛇正被爸爸拿着的木棍叉子压着,于是惊险刺激的打蛇开始了。
整条菜花蛇大约一米长,黑黄相间的蛇皮看上去像一条花布带子,这时正在上下摇摆的挣扎着,左右摇晃的蛇头加上不停吐着信子的嘴,看上去有些吓人,这种蛇虽然吓人,但是却没有毒性,被咬伤只要伤口不发炎,敷点草药没几点就会痊愈。听爸爸说最毒的要数那种全身红色通透的洛铁头,它们头上长着个“王”字,攻击性较强,据说被咬上一口就会没命的。
“它在动!”我向爸爸喊道。
“动怕什么的,我压着它的要害处呢!”爸爸胸有成竹的说。
原来爸爸的木叉子正好叉在蛇头底下的七寸处,紧紧把蛇压在地上,蛇只好不停的摇着头,摆动身体,试图挣脱木叉子的束缚。
“快点找根木棍过来,再来帮我照亮。”爸爸着急的对我说,我连忙从灶台旁边拿了根木棍,跑到爸爸身边,蹲下身来接过爸爸手里的电筒,再把木棍放到他手上。“电筒照墨子脚,快点,不打死等一下它就逃跑了,今天可能是来偷鸡吃的?”爸爸说着,把右手的木棍伸进去打蛇。“嘭~”一下,“嘭~”又一下,两次都没打着,蛇头躲着爸爸的攻击,左摇右摆,还不停超我们吐着信子。爸爸再拿起木棍“嘭~嘭~嘭~”的连打了好几下,可是都让蛇给躲过了。爸爸半跪在地上,左手叉着蛇不敢动,右手拿着木棍使不上劲,虽然已经入秋,夜晚也有了凉意,但爸爸急得额头直冒汗。越急越打不着蛇的头,一来二去,爸爸两只手都有点酸了,但他还是坚持着,左手一动不动的抵着蛇,右手拿着我递给他的木棍。
稍微休息了一会,爸爸再次拿起右手上的木棍朝蛇头打去,正在他右手用力的时候,左手松动了一下,蛇一下子滑出了半条身子,马上就要挣脱木叉子了,看得我倒嘘了一口气。“哎呀,蛇快跑了!”我喊了一声,手电筒跟着晃了一下,光线照歪了,正好落在蛇头上,爸爸赶紧滑动左手,木叉子抵住了蛇头。
“这下看你往哪里跑!”爸爸得意的说。
这时楼上的三姐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她看见是蛇,喊道:“哎呀,蛇又进来了!爸爸我来打!”说完,拿起爸爸右手上的木头,蹲着身体,双手握住木棍用力的捅向蛇头,爸爸腾空的手赶紧压到另一只手上紧紧抵住木叉子。一边指挥打蛇:“金花,你照好亮,不要动,海泥,你拿棍子打蛇的头,头打烂了蛇就死了!”
我和三姐各司其职听老爸安排,我举着手电筒一动不动的照着蛇头,三姐拿着木棍照着蛇头用力砸了下去,一下又一下,没几下蛇头被打破了,终于在我们父女三个的共同努力下,这条菜花蛇被消灭了。
被打破头的蛇身体软了下来,耷拉在地上,只有蛇尾巴还在轻微的摇动着,好似还没死。这种将死的蛇身体的反应曾在山寨里成了一句谚语,“蛇死尾巴动”意思是事情一定要坚持做完整,否则有可能发生变故。看着躺在地上的蛇,我们三个才松了口气。爸爸用夹火的钳子把蛇夹了出来,一股难闻的蛇味扑鼻而来,像种菜花蛇的味道就像磷肥的味道一样。
“哎呦,这蛇真臭,爸爸,快点把它扔远点!”三姐捂着鼻子对爸爸说。
“嗯,我把它扔前面竹林里去。”爸爸一边回答三姐一边往门外走。就这样,又一条跑到我家的蛇被消灭掉了。这件事情发生在我八岁那年的夏天,以后家里也会经常有蛇进来,因为小时候住的房子是木房子,所以难免会有缝隙,再说年代久远了木头也遭水变朽了,蛇想爬进来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小时候我们都挺怕去家里的仓库里,那里黑咕隆咚的没有光亮,有时候蛇鼠会把那里当成窝,爸爸就曾在里面碰到过蛇,也碰到过老鼠。那时候父亲常年在家里准备着一根尖细的硬铁丝,随时看见老鼠了就用那根铁丝把它们刺死消灭掉,而对付蛇经常用的是木叉子和木棍,就像这次打蛇一样。为了防止这些蛇虫,我们从小也形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那就是每天进睡房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床底、床上,门边,窗边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这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虽然不是每天,但是我也会时常这样做。那时候家家户户用来装粮食的口袋都叫“蛇皮口袋”,不知道是否真的是用蛇皮做成的,但是确实每个赶集天都会有人来收蛇皮蛇肉,价钱还挺贵,寨子上也会有专门以抓蛇卖蛇为生的人。
其实夏天的山村各种蛇虫出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光蛇就有好几种,菜花蛇和乌梢蛇是没有毒性的,青竹飙和洛铁头是毒性最大的,其它的虫子有“打屁虫”“推屎嘎啦”“香香里”等都是臭虫,臭味道都能熏死人,小时候我曾在窗户边被一只撞进来的“打屁虫”蜇了眼睛,它喷出的液体简直快把眼睛辣瞎了,还有就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臭味,让人闻了头晕。还有毒蜜蜂,它们有时候在房顶上堆出锥子型的蜂窝,里面藏满了蜂蛹,如果被这种蜜蜂蜇了,皮肤上会红肿很久,还得涂上蜂蜜才能好。我还曾经用镰刀挖过一条盘在河沟边上的白蛇,好在没挖伤它,它也就没有伤害我。那时我也就五六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连蛇都不怕,镰刀碰过后还准备用手去摸,好在旁边的二哥及时制止了我,才不至于被蛇伤害。
因为寨子后面就有树林,有山坡山洞,因此蛇有了栖息的地方,也会经常爬到寨子上的人家里,严重的还伤了人,那是听妈妈讲的,有个夏天的晚上,寨子上有个姑娘出门倒洗脚水,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爬上自己的腿上,赶紧回家到灯下一看,原来是一条毒蛇攀爬在她的腿上,姑娘一抖,那蛇咬了姑娘一口,没过几分钟,那姑娘马上嘴唇发黑,身体浮肿,倒在地上没了呼吸,她被毒蛇咬死了。这些蛇有时候到寨子里是为了偷吃鸡仔,有时候也会伤害小牛小马。小时候,寨子里家家户户都会养十几只鸡,可以下蛋给孩子们吃,长大也可以给家人补补身体,但是大多数人家都没有专门的鸡笼给鸡过夜,所以它们只能蹲在屋檐下,或者是钻到石磨子架下面过夜。但是这些地方蛇都是来去自如的,所以小的鸡仔难免被蛇吞掉。所以小时候如果家里有小鸡仔,我和三姐每个傍晚的任务就是把小鸡仔捉到鸡笼里拎到石磨子架下,这样至少不常被蛇吞掉,只要长到两三斤的鸡蛇就不敢吞了,我们也就不用每天晚上捉鸡仔了。其实山寨里的人们也很讨厌蛇,所以只要碰到就会打,有时候用石头砸,有时候用棍子打,如果在山里碰上了那种盘在树上的“响尾蛇”,那一定是先用石头砸下来,再用手边的木棍子追着打,这种“响尾蛇”有一定的毒性,如果被咬了,一定得及时的用解毒的药,才不至于造成更大的伤害。如果碰到没有毒性的蛇,人们打了都会把蛇肉拿来炖汤喝,蛇皮晾干了卖掉。我也曾喝过几次,听说喝了蛇汤身上不会长疮,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在山里发现了蛇蛋,人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捣烂它。
虽然说国家都提倡环保生存,但是山村里的人们生活在自然环境中要不时的与伤害自己的动物,自然环境做斗争。大家也都羡慕城里人的生活,至少在住房上是希望像城里人一样住在楼房里,所以这些年来,有了条件山里人都建造了蛇进不来的楼房,也给鸡造出能够保证安全的鸡笼,连养牛马的人家给它们住的也是砖造起来的砖房。寨子里几乎每家都建造了两三层的小楼,只是家里不再像我小时候养鸡养鸭了,连牛和马也都没有了,因为大家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省打工赚钱,家里只有老人和孩子,能不干的事情就都不干了。现在的孩子连蛇都没见过几回,不得不说国富民强了,人们的生活比以前好过了。小时候与爸爸和三姐打蛇的情景犹在眼前,但那只是一种过去的经历了,我不希望我的后辈们还要经历那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