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走道中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牢头小心翼翼在前边带路,走到门前打开铁锁,一个面目平凡的高大男子抬步跨入牢中,他要找的人此刻正坐在监牢里的石床上。
右肩上的伤口已经止血,暗红的血染满了半边青衫,路云远沉默地盘膝坐于床上,垂眸不言不语,如同石雕。
“你可真能给我惹事!”路云笙一声长叹。他本以为这个孪生哥哥恢复神智后自己能有个帮手,没想到这人任性依旧,到底他们两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呀!
这次他带路云远回京城祭拜父母,结果才刚来两天,这人就犯了事被关进牢里。京城不是他的地盘他做不了主,只好去找齐临帮忙把人弄出来。
齐临上次代表朝廷同烈焰教和谈成功,回朝后又得了朝廷封赏,此时风头正盛。
他出任右都御使之职,身负监察百官之责,由他出面找京兆尹谢启放人,谢启自然不会为一点小事,得罪一个随时可以参自己一本的二品大员兼宰相门生。
“人没事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路公子的伤也要治疗,先出去再说吧。”齐临上前来打圆场,路云远救过他,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路云笙无奈摇头,上前去扶路云远,然路云远如磐石般坐于床上,一动不动。
路云笙见他不起身,不由气道:“怎么,你还打算把牢底坐穿不成?”
他见路云远不应,更是暴怒:“为了个女人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要是喜欢她那模样的,回去我找十个八个给你,保证个个都不比她差!”
路云远缓缓摇头,喃喃念道:“她不一样,不一样……”
不就是个长得漂亮点的女人吗?有什么不一样!
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变得失魂落魄,路云笙心里一阵气苦,但他知道这个哥哥死心眼,于是只得好声好气劝他:“你想见她,也要先从牢里出去呀。我打听过了,她要参加这次武林大会,所以短期内不会离开京城,你还有的是机会去见她。”
路云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彩,转瞬又暗了下去:“她不要我了,她有别人了……”
没出息!丢人!
路云笙心里一顿暗骂,眼中闪过一道杀机:“那个道士我已派人查过了,不过是个靠忽悠皇帝上位的神棍,他的靠山天师门虽然有些棘手,但要除掉他也不难。”
敢跟他兄弟抢女人,看我不整死你!
他一把抓起路云远,全身匪气大开,大声喝道:“拿出你的男子气来,你这样只会让她更看不起你!失去了就去找,找不到就给我去抢!不就是个小娘们吗?她要是不从你就关她小黑屋,关个十年八年你看她从不从!”
路云远如遭当头棒喝,瞬间清醒过来,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他毕竟和路云笙是双生子,两人骨子里的狠绝源至一母同胞。
齐临囧囧:江公子我一直以为你是文化人,怎么这么凶残,跟土匪一样……
路云笙:老子是有文化的土匪头!
正月初四,五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开始,比武场附近人山人海,一队队京畿卫在校场上巡视维持秩序。高高的看台早已经搭起,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能买到票的。最好的位置早已经被那些权贵定走,剩下的位子也早已经被有钱人抢售一空,买不到票的平民百姓只好远远地站在擂台下方观看。
这个世界的人尚武,相比文弱书生,女子们更喜欢身姿矫健的江湖儿郎。是以不少闺阁小姐早早定了位置,就为了一睹少年俊侠们的风采。另一边,各大赌场纷纷开盘,赌今年谁能夺得魁首。
锦绣在年前就由佘琅替她报了名。本来她已经错过了报名时间,还是佘琅替她找了关系将名字报上,她没有户籍,所以落户地址是佘琅家。又因为她报名迟,第一轮海选她出场也迟。佘琅在看台上倒是有定位置,但她不想去见他,也不想过早到场在台下干等,所以在京城里四处闲逛,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来到比武场。
虽然比武并不限男女,但参加比武的女子还是极少的——女子即便取得名次也不能做官,再说了,一个女人若是比男人还能打,以后谁还敢娶,那不是自己找虐吗?
所以当锦绣上台的时候,四周响起了一片口哨声。
“哟,好标致的小娘们!参加什么比赛呀,还不如跟本少爷回去,做本少爷的第十八房小妾,本少爷疼你哟!”
(佘琅问京兆尹谢启:那是哪家大人的公子,回头我和陛下说说,这等才俊应该到前线报效朝廷才对嘛。)
“小妹妹回家绣花就好了,等哥哥赢了再去娶你!”
(路云远默默拗手指:很久没杀人了。)
“小娘皮快点滚下台吧!一个娘们也配掺和爷们的事!”
(路云笙吩咐手下:把那家伙的长相给我记下了,回头打闷棍!)
锦绣只当没听见。老实说,这个世界骂人的话水平太有限了,放在她前世,比这难听十倍的她都听过,所以这种程度的调戏谩骂还真激不起她分毫情绪。
她的对手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锦绣查看了一下对方等级,才45级而已。
那男的似乎认识锦绣,一看到她惊讶道:“姑娘,是你!”
锦绣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这号人物。
那男子见锦绣没想起他,不由干咳两声问道:“当日那淫道没有为难你吧?”
锦绣这才想起原来他就是当日那位“英雄救美不成反被淫道打跑”的青年侠士!
“没事。”锦绣笑了笑:“那日我们是闹着玩的,那人是我朋友。”
那青年不由脸红,又觉得这女子言行放荡,青天白日的居然和道士开那等玩笑。对她不免又多了三分轻视。
裁判嫌二人叙话时间过长,要他们立即开始。
锦绣从腰侧抽出寒光剑,对青年一点头权作招呼,足下一点,长剑如虹直指对方咽喉。青年只觉得那剑气凛然如寒冰,尚未近身便已经感觉到冰冷的杀意!
他下意识举剑相挡,然而锦绣变招更快,一剑刺在他右手太渊穴上,青年手腕剧痛再也拿不住剑,长剑掉落在地上。锦绣挽了一个剑花,寒光剑瞬间架在了他脖颈边上。
裁判立判锦绣胜出。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三息时间,全场静默了两秒时间,接着一片嘘声响起:
“连个娘们都赢不了,这小子真丢人!”
“这家伙真给男人丢脸!”
“你确定他是男人?”
“哈哈哈,说不定他根本没长那物件!”
那青年丢了脸,面色涨红,冲锦绣骂道:“淫‖娃荡‖妇,会两招功夫有什么好得意的!”
锦绣眉头微皱,收了剑直接赏了他一个耳光,再将人一脚踹下擂台。擂台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那青年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摔趴在地上,伤得不轻,很快就被人给抬走了。
于是台上又是一片议论纷纷:
“好凶残的女人!”
“叫我说,这母老虎也太凶了吧!”(佘琅和路云远同时点头:确实很凶……)
“你小子怕了?”
“呸!你才怕了呢!”
头几天是海选,时间排得比较紧,因此胜出的人下午还要再比一场。锦绣等拿到下午出场的场号,便想先行离开,一回头,却看到佘琅等在后面。
“有事?”锦绣一挑眉,问。
“那个,你这两天都住在哪里?”佘琅有些紧张,一时间手脚不知道如何摆放:“现在京城里的客栈都爆满了,郊外的民居也都是人,你要是没地方住就随我回去吧。”
锦绣这两天确实没地方住,她都是在野外随便找颗树将就一晚。刚来这世界的时候她也是住在野外,这种事对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游戏的身体不会出汗也不会发出异味,忍一忍不洗澡就是了。
佘琅见她不答又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那天一时有点暴躁才……”
锦绣打断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你考虑好了?就算我不能生育你也只有我一个?”
佘琅一呆:“你又何必逼我?我对你是真心的,但我至少要有个后吧……”
锦绣忽然想笑,她招了招手,让佘琅靠过来,猛地揪住他的耳朵大吼一声:“滚!!!”
站在隐蔽处的路云笙欣慰地拍拍路云远的肩膀:“这下好了,你的情敌也被她赶跑了!这下也省的我们对那道士动手,不然对上天师门还是有些麻烦的。不过话说回来,那只母老虎到底有什么好的,又凶又悍,娶回家里不是自己找虐吗?”
路云远看了他一眼,回道:“有些事,处男是不会明白的。”
路云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