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朱自归学习更刻苦了。1997年中考,朱自归考了698分的高分,创造了朝阳中学历届中考的最高分记录。虽然朱自归的成绩远远超出了省重点中学的录取分数线,可为了省钱,她自作主张地填报了娄底师范学校。女儿考上了师范学校令朱和良十分欣慰,但那几百元的报名费却让他愁白了头。他翻箱倒柜地把家翻了个遍,也仅凑了62元钱。无奈的朱和良只好领着女儿挨家挨户地借钱。每到一家,他都哀求着说:“请借点钱给我女儿上师范吧。等我女儿毕业,一定还给你们。”可是,父女俩接连走了几家,却仅借到了100元钱。朱自归忍不住哭着对父亲说:“这样借钱跟乞讨差不多。爸,这书我不念了。”说完,她就想拉父亲回家。
可朱和良却说什么也不同意。他怕伤了女儿的自尊心,便让她先回去,自己则继续走村串户地借钱。当朱自归含着眼泪回到家时,却意外地发现母亲已经死在了床上。原来,久病未愈的李月娥不愿再给家人增加负担,写下遗书后,便喝农药自杀了。结果,一桩女儿考上中专的喜剧,转眼间就成了一场家庭悲剧……朱自归一家的遭遇,引起了村民极大的震动,他们每户自发地捐了3元钱,资助朱自归上学。在他们的帮助下,朱和良终于把女儿送进了娄底师范学校的大门……在朱自归上师范后,家里的开支一下子增加了很多。眼看着来年儿子朱太能也要上初中了,朱和良心中清楚,仅靠在煤矿里挖煤挣的那点血汗钱,根本供养不起儿女上学。无奈之下,朱和良只好晚上到煤矿挖煤,白天则到附近的乡预制板厂打工挣钱。
朱和良在预制板厂干的工种是用钳子扎预制件网,每天计件给钱。由于朱和良以前从未干过类似的活,刚开始干时很不熟练。几天下来,他的双手就被铁丝刺出了很多血口子。到后来,朱和良手上的伤口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两只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他每天只好缠着纱布挖煤、洗衣、做饭……由于伤口在挖煤时受到了感染,朱和良的双手突然肿了起来,奇痛无比,又奇痒难忍。当朱自归看到父亲那痛苦的模样时,心疼得流下了眼泪。她给父亲跪了下来,哀求道:“爸,您就歇几天,不要再出去上班了。我会在课余时间打零工,帮您还债,供弟弟念书……”
朱和良心酸地安慰女儿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挣钱是爸爸的事。何况爸爸仅仅手受了点小伤,不碍大事……”
第二天,朱和良不顾女儿的强烈反对,往双手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后,又按时去上班了。正当朱和良盘算着还完债后,就一心一意地供儿女上学时,乡预制板厂却突然倒闭了。朱和良便又来到红木养猪场帮人处理猪粪挣钱,淘一担猪粪只能挣2角钱,而挑运走一担猪粪也只能挣3角钱。在那里仅干了一个月,朱和良曾经受过伤的双手就被猪粪腐蚀得脱了几层皮,竟然露出了雪白的骨头,令人惨不忍睹。可他仍然坚持着一天天地干了下来。
这年冬天,朱和良忽然想到女儿和儿子已经4年没有穿新衣服了,就决定再辛苦点儿,多挣点儿钱,争取能让儿女在新年时穿上新衣服。从此,每天天不亮,朱和良就起床赶到养猪场,一刻不停地拼命干活,每天他都要比别人多挑几十担粪。一天,朱和良忽然感到身体很不舒服,走路也开始打晃。一起干活的人见他脸色煞白,便劝他不要干了,回去歇一下,但朱和良却坚持要干下去。结果,在挑第三担粪时,由于体力不支,他重重地摔倒在路上。他的头被石头磕破了,流了很多血,当场昏了过去……朱和良被工友送回家休息。朱自归闻讯赶回家照看父亲。她伏在父亲瘦弱的肩上,哭着说:“爸,您歇歇吧……”朱和良却说:“爸一心想多挣点儿钱,给你和你弟弟买身新衣服,你们已经4年没穿着新衣服过年了,爸心里有愧啊!”朱自归听了,眼泪“涮”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泣不成声地说:“我宁愿一辈子不穿新衣服,也要爸爸身体健康。您若倒下去,我和弟弟该怎样生活啊!”从那以后,朱自归姐弟在生活上更节省了。在炎热的夏季里,朱太能没有吃过一支冰棍。朱自归在学校里从来没有买过超过3角钱的小菜。很多时候,她一天仅吃两个馒头加一杯开水。
2000年春节过后,娄底师范与娄底师专合并了,中等师范学生可以通过考试直接升入师专的大专班。按朱自归的成绩,考大专班是没问题的,但她却打算放弃机会,毕业后直接找工作以减轻父亲的负担。朱和良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劝女儿继续念大学。为了让女儿安心考试,朱和良装模作样地到青树坪镇的姐夫家去了一趟。回来后,他对女儿说:“我已经和你姨父讲好了,他答应借2000元给你上学。”朱自归这才安心地参加了考试,并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师专。听到女儿考上大学的消息后,朱和良高兴得一夜没睡着。为了尽快凑齐学费,朱和良决定到附近的朝阳煤矿建筑工地打小工。
癌症父亲默默地吐尽最后一滴血即使是铁打的汉子,也顶不住这种长时间超负荷的操劳,朱和良终于扛不住了。2000年6月的一天下午,由于劳累过度,朱和良在扛水泥上楼时,一脚踩空,一头栽倒在竹排上。他的右胸被竹片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衣襟……但朱和良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就又出现在工地上。工友们劝他爱惜身体。朱和良却捂着伤口,强忍着疼病说:“没有钱,孩子拿什么上学啊!”正当朱和良累死累活地拼命挣钱供儿女念书时,更大的不幸降临了。
2000年9月的一天,朱和良正在建筑工地上抬水泥板时,突然感到胸口奇闷无比。但他却没有停下,仍然坚持干活。不一会儿,他终于支撑不住了,“哇”地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后,便晕倒在竹排上……工友们七手八脚地把朱和良送到了双峰县人民医院抢救。经医生诊断:朱和良患有胃癌。医生明确告诉他,如果配合治疗,或许还能活一两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惊闻这个消息,朱和良悲伤地大哭起来。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从此一病不起,连累女儿和儿子的学业。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自己不能就此倒下,一双儿女还在等着自己供他们读书啊!最后,他拒绝了医生“住院治疗”的建议,仅买了些中药,就回到了家里。然而,煤矿的老板和建筑工地的包工头得知朱和良患了癌症后,竟无情地辞退了他。为了供孩子念书,在家休养了一个月后,朱和良便咬紧牙关,以自己的绝症之躯,四处打工。最后,他又在另一个建筑工地找到了活。亲友们都劝他放弃打工,住院治疗。可朱和良流着泪说:“这种病迟早是要死的,住院也是白花钱啊!”
为了让儿女安心上学,朱和良向儿女隐瞒了病情,并恳求亲友们不要把他患癌症的消息告诉朱自归和朱太能姐弟俩。
由于过度的劳累,又没钱买药按时服用,朱和良身上的癌细胞扩散得越来越快,终于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2002年12月13日,距朱和良的50岁生日只有三天了。可是,他却预感到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终点。即使如此,他还是硬撑着身体来到了工地。这天上午,朱和良在挑红砖上楼时,突然开始吐血,忍都忍不住。他怕工友们发现而不让他干活,就往嘴里塞一些棉絮吸血,然后继续干活。
这天深夜,朱和良又大口大口地吐了很多血。第二天凌晨,当工友们喊朱和良出工时,才发现他用牙齿死死地咬着棉被,一动不动,而床铺下面是一大摊已经凝固的黑血……这位伟大的父亲,带着满腔遗憾,悄悄地离开了人世!
恰在这天上午,尚不知情的朱自归带着一包礼物,赶回来准备给父亲庆祝生日。见到父亲冰冷的遗容,朱自归发疯般地扑到父亲的身上,哭喊道“爸爸!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呢?”在整理朱和良的遗物时,朱自归发现了父亲的那张胃癌诊断书。这时,她才知道父亲其实早已进入了生命倒计时。“爸爸,您为什么一直要瞒着我?”朱自归的眼泪再一次滚滚而下。她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外,长跪不起。“爸爸,您再也不用累死累活地打工挣钱供我们读书了。您好好歇息吧!我真希望天堂里有一张温暖的大床,让您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文中的这位父亲,只是为了儿女能好好念书,身体垮了,健康陪进去了,最后,连最最宝贵的生命,也连着希望一起埋进儿女生长的土壤中。父母为儿女无论付出多少,都没要求过回报,更没想着得到什么回报。所以,作为儿女,毕生要做的,就是努力一直向前。
父爱是大山
罗阳接到村长打来的电话以后,连忙往车站赶。村长说父亲病了,如果不是很严重,父亲是不会让别人打电话叫罗阳回家的。上大学三年以来,罗阳这是第二次在学期中途回家,第一次是母亲去世时。父亲总是要他一心学习,家里的事别管,天塌下来一切有他顶着。
近来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昨晚在咖啡厅还不小心摔碎了杯子,尽管老板娘没说什么,罗阳还是让她在这个月的工资里扣钱。自己做错的事就要承担责任,父亲从小是这样教罗阳的。
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生没离开过那穷山山、穷沟沟,所见过的最大的城市也就是县城了。罗阳的爷爷生前是伪保长,因为做过不少坏事,解放后被共产党镇压了。当时奶奶挺着七八个月大的肚子,把爷爷草草葬了。
两个月后,父亲呱呱坠地。奶奶总算是给老罗家续上了一脉香火。奶奶是最后一代裹足的妇女,那三寸大的“金莲”让孤儿寡母吃过不少的苦头,也挨过常人没挨过的饿。父亲10岁就开始随大人一起下田地干农活,12岁那年,奶奶踮着“三寸金莲”战战兢兢地去山上拾柴火,结果摔断了脊柱,落得个半身不遂。父亲除了每天出工,还得找时间回家照料老娘。半年后,奶奶受不了病痛的折磨,也不忍心拖累儿子,一把剪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到父亲发现的时候,奶奶身上的血早已流干了。12岁的父亲在村里人的帮助下,砍回几棵松树,为奶奶做了一副棺材,葬在了他未曾谋面的父亲旁边。
因为家里穷,加之出身不好,父亲到22岁才通过一大婶的说媒,娶了外村一个常年卧床不起的孤女子为妻,那就是罗阳的亲娘。罗阳懂事了,就知道母亲自做姑娘时就患有严重的风湿病,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有了小罗阳以后,父亲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既当爹又当妈的,忙完了外头的活,回家还要伺候妻儿。可是父亲从来没有怨过。罗阳一天天长高,母亲的病更严重了,多处关节已严重变形,下床的机会更少了。罗阳在父亲的教导下,很小就知道做饭洗衣等家务事。
最让父亲开心的是罗阳一直书念得好,小学5年里,年年被评为优秀学生、三好学生,小学毕业又考上了县重点中学。父亲一直节俭地过着日子,一分一分地积攒着罗阳的学费。每逢假期,罗阳也会去15里地外的小镇上帮人打短工挣点儿学费。
6年的中学生活很快过去了,罗阳考上了武汉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后,罗阳两天都没敢告诉父亲。他知道家里的底细,这么些年来,全靠父亲一人支撑着这个家。罗阳要上学,母亲还要治病,这个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那还是父亲怕母亲一人待在床上闷,花50块钱从别人手上买下来的。如今那几千元的学费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谁知那天父亲做工回来后,乐得合不拢嘴:“阳儿,我今天在镇上遇见你班主任了。他说你被武汉大学录取了。怎么,前天你去学校没拿到通知书吗?”
“爸,我……我们家……”罗阳支支吾吾地说。父亲过来拍拍儿子的肩膀:“好儿子,是怕家里没钱供你上大学是吧?不管怎么说,父亲就是砸锅卖铁、讨饭,也要让你去上大学。”
这以后的一个多星期里,父亲天天早早地起床,嘱咐完罗阳在家照顾母亲,就扛着一条扁担,拿着柴刀上山去了。父亲砍回一担又一担的野竹子,那种野竹子在山上、田地埂上到处都有。以前砍的人多,现在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挣钱了,家里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这野竹子也就越长越茂盛,到处一丛一丛的。不几天的工夫,父亲就砍回一大堆,他白天在外砍,晚上回家后就将竹子削净枝叶,扎成一捆一捆的。
有一天来了一辆拖拉机,把竹子全拉走了,父亲得了800元钱,喜得乐不可支。第二天,罗阳也坚决随父亲上山去砍竹子。那天午后,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罗阳正好送竹子回了家,可是父亲还在山上,那么大的雨,又雷电交加。罗阳不放心地戴着斗笠循原路寻上山去,只见父亲的衣服挂在一树枝上,早已被雨淋湿透了。四处没有父亲的身影,雨下得越发大了。罗阳连忙返回村子,喊来村长,左邻右舍,大家在一处山的垮崖下找到了父亲。父亲的腿摔断了,趴在一棵大树脚下,人已昏迷过去。
罗阳和村长一起迅速地把父亲送去了医院,经检查,父亲不只是摔伤了腿,脾脏也破裂了,需立即输血并手术治疗。罗阳交上了父亲卖竹子所得的800元钱。余下的1500元是村长帮着垫付的。
手术后3天,父亲就坚决要求出院。回到家里后,从不流泪的父亲放声大哭。罗阳抚着父亲的背说:“爸,你别难过,我们再想办法。”
“阳儿,是爸对不起你。如今不但没有了学费,我们还落下了那么多的债。”父亲泪流满面,床那头的母亲也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