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墨尔本回来后,日子过得飞快,芳菲和大卫各自忙碌着。有时,他会飞回悉尼,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做短暂的停留。每到这时,他会在下班后去芳菲家,或邀芳菲到自己家,共享浪漫时光。
一个周四的晚上,芳菲虽已吃过饭,却依然在厨房忙碌着,嘴里不经意地哼着歌,明天大卫又要来悉尼,她希望为他准备精致的晚宴,自从娜娜回国探亲后,她的日子比平时更寂寞,与大卫的相聚就成为生活中唯一的亮点。正在她忙得不亦乐乎时,手机响了。
“芳菲呀,我是安迪,你要中文书吗?”
“改行卖书了?”芳菲一头雾水。
“我已变卖家当,准备回国了,有些书扔了可惜,带回去又太重,若有朋友要,我就送了。”
“什么书?”
“一些古诗词,还有,《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芳菲的心,顿时被撩拨得有些痒。
“够品位,不愧做记者的出身,我这就去取。”
“那就快来,一会儿,还有几个朋友来拉家具,万一谁看着哪本顺眼抄走了,我可不管。”
芳菲应着,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开车去了安迪家。
一进门,一地狼藉映入眼帘。芳菲不喜欢看人搬家,看着曾经温馨的屋,突然变得如被狂风扫过般萧索,那种即将人去楼空的凄凉,总不免令人伤感。
“怎么突然想回国了?”芳菲望着穿梭于大箱小箱间的安迪问。
“输了,一败涂地。”安迪气馁地说。
“怎么回事?”
“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案子吗?”
芳菲努力地回忆着:“想起来了,有一个男人以夫妇俩的名义找你贷房款,但他妻子却从未露面。后来,他卷款潜逃了,银行告你疏失,求偿五十万澳元。”
安迪泄气地点点头,说:“混在国外,英文不好,太吃亏。银行几十页的合同,不要说理解,我看下来都费劲,可,那几万字中一个不起眼的条款就能让人倾家荡产。我一向认为,做贷款,焦点当然是放在客户的还贷能力,至于是不是每个申请人都亲眼见到,那有什么关系?再说,就算我要求见那人的妻子,他一个骗子,哪里不能拉个女人,做个假身份证糊弄我?银行的钱,还是一样会被卷。”
芳菲说:“是这个道理,你的律师不是说你胜算很大吗?”
“快别提我那律师了,要不是他一直说这案子我赢定了,我早和银行庭外和解了,至少,省不少律师费。”安迪沮丧地摇摇头,开庭那天的回忆简直不堪回首。
那天,他一到法庭,就被只有在电影中才能见到的场景震慑住了,穿黑袍,带假发的律师,居高临下的红衣大法官,那种气氛吓得他把本就有限的英语丢到了爪哇国。法庭为他配备了翻译,那是什么翻译呀,他说十句话,只有一句被翻了过去,还磕磕巴巴,听得法官都皱眉,可,那种情况下,他居然宣判了。
安迪摇摇头说:“法官判我赔五十万全款。”
“什么?你又不是骗子。”
“他们抓不着骗子,就拿我当替罪羊。法官的理由是,如果申请贷款时,我告诉银行,没见过女申请人,贷款就不会被批准,钱就不会被卷走。总之,世间事,从哪个角度讲,都能说出一堆理,就看人家想取哪个角度。我一个连英文都说不利索的普通移民,想对抗有财有势的大银行,谈何容易。”
“那……你赔了?”
“不然怎么办呢?让人强行拍卖房产吗?还好,我国内的几个铁哥们仗义相助,不但凑足了赔款,还拉我回去开文化公司。我一想,一方水土一方人,对我这种英语不灵的来说,与其在外吃哑巴亏,不如在自己地盘上轰轰烈烈干一番。”他顿了顿,又说,“这次,依云帮我筹了不少钱。她是好女人,可惜和凌远拧不到一块。”
“他们当初到底为什么离婚?”这是芳菲一直想问的话,她以为,在经过蔚蓝事件后,凌远不会主动提出离婚,因为,他害怕再伤害任何爱他的人。
“我和依云聊过,她说,自从凌远的情人自杀后,他们之间就相敬如宾了,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不碰触那段过去。但,夫妻之间,话题就那么几个,帝豪不能谈,往事不能谈,甚至与那女孩沾边的饭馆、茶馆,都成了谈话的禁忌,你说,这日子多别扭!何况,在他们心里,那个女孩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最后,她提出了离婚,说,既然不能全要,就索性全不要。”
芳菲点点头,依云果然不凡,爱时倾尽全心,轰轰烈烈。走时,潇潇洒洒,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