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月末。这天,芳菲很早来到公司,窗外碧空如洗,情人港波光粼粼,芳菲却只能让自己如上满发条的机器,对周围的景色视而不见,对荧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不停地排列组合。她已经熬了两夜了,今天是交报表的最后期限,可大卫的一份报告至今没收到,她在日程表中要求他前天就完成它。果然被剑客不幸而言中,大卫对她的“发号施令”,根本置若罔闻。这也算了,麻烦的是,在收到那些数据后,芳菲依然有烦琐的分析要作,这样拖下去怎么得了?
左等右盼,大卫终于在大多数同事各就各位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那份存货成本报告,什么时候给我?”芳菲劈头盖脸地问。
大卫一脸轻松:“很快,很快。”这是芳菲听了无数次的答案,她强压几天的心头火终于要爆发了:“多快?”
大卫笑脸回应芳菲的逼问:“我刚走进办公室,需要时间打开电脑,处理紧急邮件……”
芳菲想骂人,突然,剑客“硬弩弦先断”的提醒,在脑中飘了几圈,扫走了冲到嘴边的火爆字句。她点点头,甚至是微笑着回到座位,快速写了一封邮件给大卫,同时抄送给丹尼斯和汤姆。
大卫的确在处理紧急邮件,却没想到,最紧急的就是芳菲这封。
“大卫,请确认,我何时可收到前天就已到期的存货成本报告……”看到这里,大卫倒吸口气,这中国女孩居然在告状,再往下看,“如果你有任何困难,我会很高兴帮忙。”大卫关上窗口,偷眼瞟了一眼芳菲,她紧盯着荧屏忙碌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瘦削的脸庞、灰黑的眼圈,泄露着她的憔悴。大卫没有耽搁一分钟,开始准备芳菲需要的报告,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的额头渗出了汗。原以为,这对他只如吃一小片蛋糕那样简单,所以才敢推到最后。谁知,由于对公司业务还不太熟悉,一些细节处理起来居然举步维艰。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溜走,他终于极不情愿地拎着自己的“半成品”走到芳菲面前:“对不起,我……”他把所遇到的困难解释了一遍,眼里都是歉意。芳菲面无表情,只淡淡地说:“剩下的工作我来吧!”目光就又回到了屏幕上。大卫回到座位,看着芳菲,想,离她交报表的时间只剩最后几个小时,又平白添了许多工作,不知她该怎样应付。他心里突然有一丝内疚,觉得眼前的芳菲不是什么竞争对手,只是一个独自在异国他乡打拼的女孩子。
芳菲此时却没有顾影自怜的时间,她的手在键盘上不停地游走,脑筋也在一刻不停地转动,而一项项未完成的工作,如山般压在心头,迫得人不能呼吸。她想起身透口气,那些数字和不断流逝的时间,却如绳子把她紧绑在座位上,她的反应已有些迟钝,一遍遍望着某个数字,却看不出它的涵义。她开始自虐似的在心中狂骂,骂清醒后,继续马不停蹄。她觉得自己在盖一座大厦,每个数字就是一颗螺丝钉,任何一颗出问题,都或许会引来灾难性后果。这个想法,使她每敲一下键盘,都承受着巨大压力,但若不如此,她怕疲惫已极的自己会因疏忽出错。离最后交报表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冲刺的时刻已到,她却感到一种力量在推拽自己远离终点,在疯狂啃噬她的体力和脑力,这是另一个自己、一个心力憔悴的她。芳菲咬着牙,用所有意志力强迫自己快马加鞭,同时,还要精准无误。她突然感觉,自己像在长路上跋涉的男人,不能诉苦,不能休息,除了前行,还是前行。终于,在报表到期的五点前,她完成了一切工作,望着大大小小几十张表,虚弱地按下了“发送”键,然后走到卫生间任泪水狂流。她毕竟不是男人,她幸亏不是男人,还有权用这种脆弱的方式融化压力……
芳菲从卫生间出来,眼眶尚红,还未走到工作区,就听到大卫逢人便问:“Fiona去哪儿了?Fiona去哪儿了?”她轻轻皱了下眉,不过离开几分钟,难道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