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芳菲突然出现在大卫眼前时,他好似吃了一惊:“你,还好吗?”芳菲知道自己红红的眼眶泄露了秘密,却若无其事地说:“很好,你找我?”
“还以为你回家了。我是想提醒你,今晚公司有活动。”
芳菲这才想起,上一财政年度,公司利润超额,今晚七点是庆功宴。芳菲一笑,说:“谢谢,我可能会晚一点。”说完就扬长而去。
宴会是在豪华游轮上举行。夜晚的太平洋漆黑一片,愈发衬出灯火辉煌的巨轮。欢快的钢琴曲伴随着变幻的光影从船中漾出,诉说着一个繁华梦。
盛宴前,是鸡尾酒会。离开了电脑和办公桌的员工们,似乎也离开了职场上的明争暗斗,他们仨一群、俩一伙地如老友般在甲板上聊着天。大卫一会儿在这群里谈板球,一会儿到那伙里聊大选,直到被丹尼斯叫到一旁,才停止了繁忙的“穿梭”。
“下月,我去美国述职。回来后你的头衔、薪水,都会有变化。”丹尼斯微笑着举起杯。
大卫立刻了然,自己在公司的位置安稳如山了。换句话说,有人的地位就将岌岌可危。他轻轻和丹尼斯碰了下杯,心想,是否自己提升之日就是Fiona告别之时?他抬眼四望,人群中,满眼金发,看不见那个中国女孩的身影。突然,船舷处,一个身穿白色露肩长裙的女孩,吸走了他的目光。她身材窈窕,笑意盈盈,更惹人注目的,是那头黑色长发,垂如瀑布,亮如黑丝。公司里,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发。
“Fiona。”丹尼斯和大卫的叫声,似是打招呼,又似是惊叹。
芳菲款款而来,如白云飘至。也许是下午太过压抑,她突然心血来潮,回家打扮了一番。人生有如电影,几分钟就会变换一个场景,而上一幕的辛酸是不该带到下一场的。刚才回家,初见镜中人,她自己都为之一惊。憔悴的脸、黑色的职业套装、习惯性的犀利眼神,使眼前的形象模糊了性别,甚至姓名,那个人不是她熟悉的芳菲。她脱去套装,换上乳白长裙,戴上硕大的红珊瑚耳坠,蹬一双银色高跟鞋,最后打散马尾,任长发披肩。望着镜中人,芳菲几乎痴了过去,原来,她从不曾了解自己……
“女士们,先生们,请跟我来。”侍者的呼唤,打断了芳菲的思绪,宴会正式开始了。他们鱼贯走入了设计别致的餐厅。这里,三面玻璃墙呈现着不同角度的海景,另一面,则是从顶到底,缀满了一瓶瓶葡萄酒,任人“摘取”。此情此景,令芳菲想到“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众人落座后,第一个节目,居然还是喝酒。芳菲很失落,刚才的鸡尾酒已喝得她脸颊微红,原以为终于可以大快朵颐,谁知要继续以酒充饥。几分钟后,随着一个男人的进场,芳菲知道自己错了。此人是调酒师,专门来向贵宾介绍如何品酒。酒还是酒,不过由喝变品,一字之差,就改换了场内气氛。那男人如数家珍地介绍酒的年头、产地、颜色、口味,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独芳菲兴趣索然,也许因为对酒涉猎不多,那人口中许多单词,都闻所未闻。芳菲意识到,纵然她的英文足够谋生之用,却远不能像母语一样,使她身处任何语境,都游刃有余。这使得她有些失落,同时,感到寂寞。芳菲端起酒杯,无意识地喝了一大口。突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