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黄昏,芳菲回家,意外地发现娜娜在花园里喂一只不知哪里飞来的鹦鹉。
“傍晚天凉。大病初愈的,别这样不在意。”芳菲关心地说。
娜娜粲然一笑:“你不知道,有一天病中无聊,突然发现它站在窗台上,我就挣扎着爬起来,喂了它,又和它玩了会儿。谁知从那以后,每天黄昏它都来。”
芳菲看着那只鹦鹉,大约有一尺长,白羽黄冠,威风极了。
“我最喜欢这种鸟,记得那次在国家森林公园,林涛一口气招呼了五十三只……”提到林涛,娜娜突然沉默了。
芳菲亦默然,问世间情为何物,逝去依然会挂牵。
“对了,我白天一人在家闷得无聊,联系了几位老同学,打听出了林依依的秘密。”娜娜岔开了话题。
林依依?那个无忧无虑的局长千金,那个餐馆里打工的瘦弱女孩?她的生活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巨变,也是芳菲想知道的。
“她爸爸被双规了,所以她的日子一落千丈。”
芳菲无语。世间许多复杂事,用一句话就可说明。只是当事人的沧桑感触,恐是千言万语难描尽的。
芳菲突然想起了什么,给宁冰打了个电话,短短几句就收了线,然后问娜娜:“你病全好了吗?”
“已经生龙活虎了。”
“那今天晚上出去吃,到林依依那家餐馆”。
唐人街,正是华灯初上,一家家中餐馆里人头攒动,金发、黑发混杂成一片。
“想知道哪家中餐馆正宗,就看这家的客人里是金发的多,还是黑发的多。”
“可不,澳洲人越追捧的中餐,越是串了味的。”
芳菲和娜娜一路闲聊着,直到在夜色中看到了“川坊”的招牌。
“就是这家。”娜娜带头要往里冲。
芳菲一把拉住她:“这样,会像上次一样把她吓跑。”
正是晚饭时分,林依依在餐馆里忙碌着。
“什么是你们的拿手菜?”一个膀大腰圆、北方口音的男人吆喝着。
“水煮鱼、麻辣肚丝、夫妻肺片……”林依依微笑着答道。
“嗬,在悉尼听到这些名字真亲切,一样来一份。”依依正要记单,发现老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刚才有人打电话,说是你的朋友,有急事在楼下等你。我再说一遍,工作时间,原则上不能处理私事,记住了?”
“不好意思。”林依依陪笑着,心想,一定是室友又忘了带钥匙,害她挨骂。她匆忙记好单,奔到楼下,谁料门口竟空无一人。
“搞什么鬼?”她摇摇头正欲跑回楼上,突然看见芳菲和娜娜站在角落里,笑意盈盈。
“你们……找我?”
“是想请你帮忙。”芳菲诚恳地说。
“哦?想订婚宴吗?”林依依实在想不通,今时今日的自己,可以帮她什么?
“我到希望呢,可惜,一个人想嫁出去还真不容易呢!”芳菲自嘲道。
“那到底为什么?”
“我的一个朋友要回国,她在此地有一份教中文的差使,想找人暂时顶替一下,所以,就来求你帮忙啦!”
林依依望着芳菲,这哪里是有事相求,分明是天上掉馅饼。得到硕士学位后,她本无意久留于此,只想拿到澳洲国籍后就回国发展。因此找工作的事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悠哉游哉地晃在澳洲,反正她没有经济上的压力。谁料家道突变,她在哭过、痛过、心灰过之后,突然发现最艰难的挑战就是要如何自食其力。她投过数以百计的简历,却因为英语不过关,求职无门。她也想过教中文,却因没有本地经验,又乏人引荐,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栖身于中餐馆。
“依依,你说话呀!”娜娜急不可待了。
“依依,”芳菲插嘴道,她知道林家的权势虽已逐东流水,但局长千金的傲气,却不可能一夕退去,“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林依依鼻子一酸,却没说话。
“林依依,上边忙得快撑不住了,你在这里干吗?快去厨房洗碗!”老板人在楼上,声音却滚到了楼下。
“来了。”林依依急忙转身要走。
“教中文的事……”
“一切凭你安排。”依依向芳菲点点头,然后一溜烟似的奔上楼。
“我们现在去哪?”娜娜瞪大眼睛问芳菲。
芳菲刚要说话,突然听到叮叮两声响,掏出手机一看,是汤姆的短信,提醒她明早发一份销售成本报告给他。芳菲立时觉得头有些疼,里莱斯威连锁店的成本该怎么算?要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唉,人活在世,各有烦难,林依依的难,从今天开始或许会峰回路转。那么自己的呢?芳菲甩甩头,明天的事留给明天解决吧!“听说这里的红油抄手不错。”她拉着娜娜的手,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