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芳菲正在电脑前埋头苦干，耳边却传来争吵声，是大卫和爱丽丝。
“你是负责库房的主管，一定比我清楚，为什么那里的账总对不上。”大卫说。
“你是注册会计师，一定比我有更多专业知识……”
他们你来我去，互不相让，芳菲被搅得心烦，这样的对话，已经是第N次听到了。库房的账兜不拢，责任不在大卫和爱丽丝任何一方，这根本是多年烂账。只是这账烂得是无心还是有意，却是个谜。
“Fiona，你写个向美国总部申请拨款的邮件，要一百万，下周到账”汤姆拨通了芳菲的内线说道。
“OK。”芳菲答应着，半晌，却纹丝不动。若按照她的计算，光里莱斯威一家，他们能收上的何止百万，可事实是，发票上金额不足她认定的一半。汤姆曾经解释，卖给他们的货都是残次品或积压品，但亲临里莱斯威后，却让她无法相信这个理由。多年职场生涯，已让她的嗅觉愈来愈敏锐，假的解释，通常是为了掩盖无法解释的事情。关于收入预算，从开始的“保守原则”，到后来的“残次品”说，汤姆的辩解都站不住脚。她望着玻璃墙后的汤姆，知道这一次她不能也不必再去问他。
大卫和爱丽丝的争论好似永不止息，芳菲不堪聒噪，索性离了座位往楼下走去，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只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走到楼梯口，她突然发现健身房的门开着。公司为员工着想得可谓无微不至，怎奈，工作重压下的她却从无闲暇享受某些“福利”，今天倒要破破例了。
因为不是午休时间，健身房里空无一人，芳菲看着五花八门的器械，选择了跑步机，认真地运动起来。虽然身体在活动，脑子却没有停，一个个念头毫无遮拦地穿梭在脑海中。疑团解到如今，里莱斯威的事情只隔一层窗户纸，到底要不要捅破？不捅，憋在闷葫芦里实在难受；捅了，整个房子也许都会漏风，恐怕最先伤风感冒的是自己。汤姆若是因此离开公司，自己失掉靠山不用说，想尝试做贸易的梦更遥不可及，有些机遇，人生未必有第二回。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她插手查了这件事，但事实证明汤姆没有不是，或虽有疏失，却不足以让他离开公司。那样，汤姆也许会对她失去信任，在公司里她无端化友为敌，日子更加难熬。但若不查，库房的账永远平不了、报表上的数字全是错、现金流向永远莫名其妙，她花时间、倾心血地工作难道只是为了糊口和造一堆假账？
她在跑步机上不停地跑着，额头渗出了汗，浑身的力气似乎流失已尽，她还想自虐似的跑下去，却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扶手上。芳菲几乎是坠下了跑步机，颓然坐在地毯上，远处，有歌声飘来“INEVERCRY，INEVERLIE”(我从不哭泣，我从无谎言)。到底，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豁出去”的念头，与其日日天人交战，何不做个无愧于心的选择？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大作，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HELLO?”
“芳菲，我是安迪，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在国家森林公园吃过烧烤。”
“哦。”芳菲无精打采地说。
“你猜昨晚我和谁一起吃饭？”
“我又不是上帝。”芳菲小声嘟囔着。
“凌远的前妻。”安迪突然压低了声音，似乎怕什么人听见。
“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