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死得毫无征兆。
那一夜,城市和天空之间充溢着星星冷冽的光芒。爷爷当时在院子里喝酒想着心事。他魁梧的身材依稀留着当年打鬼子的几分英勇。院子里桂花的香味混合着酒香,像是一个旧梦的开头。
“鬼子进攻咱们东北的时候,有一个神秘莫测的神枪手。她一个人摘掉了足足十个少佐的头颅。”爷爷浑浊的眼里有着微微的亮光。往事让他衰老的身体里衰老的灵魂突然焕发了一点光彩。
“爷爷,你见过那个人的模样吗?”我好奇地问,一边往他的酒杯里酌满酒。
“我不仅见过她的样子,她还用她的血救过我……”爷爷陷入遥远的回忆中,“你奶奶长得和她非常非常的像。”
一个杀鬼子的传奇人物居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和奶奶一样清秀甜美的女人?!我的好奇心被彻底地挑了起来。
“我一直在怀疑,”喝多了酒的爷爷有些恍惚,声音里隐藏着暗夜的火焰一样的东西,“我怀疑她不是人。如果是人,怎么可能用血就让我和阿贵的枪伤瞬间愈合?如果是人,怎么可能不变老呢?”
“爷爷,你说什么?”我追问,但爷爷已经沉入了梦乡。
使人的枪伤瞬间愈合的只有神仙,爷爷大概是在说醉话吧。
桂花的香味有些甜得发腻,让人觉得喉咙发痒。我的耳朵深处似乎有虫子轻轻地咬了一下,微微的疼痛让我狐疑地四处打量。什么不好的事情在我没有留意的时候发生了?有刀片一样锐利的东西在刮着我的神经。
四周平静得如同假的一样。
“爷爷……”我伸手推了推爷爷,他居然就顺着我的手瘫倒在地上。他仰面看着黑夜,凝固的眼珠像木瓜发霉的种子。我惊恐地看着他的心口。那里居然有黑红色的血缓慢地浸透了他的白衬衣。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觉得头顶的冰冷星空旋转了起来。
医生说,爷爷死于枪伤。可是,子弹进入了他的身体后就神秘地消失了。
三周后,爷爷的老战友阿贵因脑溢血被送往医院抢救。在手术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阿贵的心口裂开了一个血洞。锋利轻巧的手术刀从医生僵硬的手指间滑落,宛如一次无法预料的失足。
我常常猜想,也许爷爷和阿贵心口那突然出现的血洞不过是旧年的枪伤。那伤口被神秘的力量封印住,然后在他们死亡的那一刻,时光回到了诡异事件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