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看到了琴房的外墙墙沿在滴水,那些水渍带着说不出的阴冷。
3、深渊
深夜。
慕容家陷入黑暗。
细细碎碎的水声从慕容影的浴室里传来。
慕容影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抑制住打开浴室的门的冲动。她明明记得水龙头是关好的,为什么会有流水的声音?
慕容影的脑海里是文墨白的身影。爸爸带着她去了文家。文墨白彼时正在练琴,琴声宛如天籁。
他听完了慕容影的描述,轻轻一笑,随手从书架上拿出一道符,“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对暗恋的女孩子的一点小小的执着。下次他再出现的时候,你就把这道辟邪符丢在他的身上。”
慕容影被文墨白的风姿所惑,愣愣地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文墨白微微一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就算侥幸没有魂飞魄散,也会失去伤害你的能力。”
此刻,慕容影的右手里就捏着这道符,静静等着董元的出现。
一刻钟漫长得如同一生。
水声停了。
月光穿透纱帘,照了进来。
慕容影听到了董元的声音,“慕容影,我喜欢你。”
慕容影坐了起来,声音里是难掩的气急败坏,“我不喜欢你!你不要缠着我!”
月光下,她的床前有着隐隐约约的黑影。
想起了俊美的文墨白的嘱咐,慕容影压住了内心的害怕,她问董元,“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那黑影蠕动了一下,“我想告诉你……”
一道金色的光从慕容影的手心腾起,落在了黑影上。
光撕裂了黑影,令董元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这道辟邪符的滋味如何?”慕容影放下心来,唇边露出微笑,“我根本不喜欢你,你哪里配得上我?”
黑影支离破碎,最后在金光中消失无踪。
慕容影心中大石落下,她欢快地打开房门,想要和父母分享她心中的喜悦。
一阵阴冷的风吹来,慕容影赤裸着的脚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冻住一般止步不前。
打开的门外是一个深渊!
黑色的雾气无边无际地蔓延。
慕容影的卧室孤伶伶地悬浮在黑雾里,脆弱得仿佛随时会崩塌。
慕容影望向下方,在黑雾的下面是红色的岩浆,难道她坠入了地狱吗?
她的身后,地板上有烟雾聚集,凝聚出董元若隐若现的身影,“慕容影……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危险……”
因为死亡,他平庸的人生峰回路转。骇然发现,居然有人企图伤害他心中的公主。他想靠近她,告诉她,他对她的爱恋。他想让她快逃,但是他的公主以为他要伤害她。
慕容影脸色铁青,却依然带着狼狈的美丽,她回过头害怕地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董元的脚边在滴水,他带着一个鬼魂的颤栗,轻声说,“那个可怕的凶灵一直潜伏在学院里,我就是一个遇上了它的倒霉鬼。”
“那这个深渊是怎么回事?”慕容影屏住呼吸问。
董元摇头,“我不知道。也许那只凶灵已经来了。”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然后消失不见。
慕容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深渊里怎会有脚步声?
慕容影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门外。
黑色深渊里,水龙冲了上来!
幽蓝色的火焰在水龙的眼底燃烧着,带着逼人的阴冷气息。
慕容影仿佛被蛊惑,呆呆地看着水龙的眼睛,脑海里全是细细碎碎的絮语声。
那絮语声诱惑着她走出房间。
木偶一般伸出左脚,慕容影即将踏出去,却再次听到了脚步声。
那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上,令她恢复了神智。
世界碎裂。
慕容影恍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站在房门口,而是站在打开的窗户前。
月光笼罩着她,她正要从窗户里跳出去。
文墨白优雅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宛如天籁,“慕容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他打开了灯,双眸平静,唇边是微微的笑意。
慕容影跳下窗台,扑进文墨白怀中,眼泪宛如珍珠落下,“还好你来了……”
文墨白不动声色地轻推开慕容影,“让我再看看凶灵是否离开了。”一个小时前,小怜给他打了个电话。她说她怀疑学院里潜伏着怨力强大的凶灵。有一个暗恋着室友慕容影的男生不是自杀,而是被凶灵害死的。
文墨白立刻知道那道辟邪符不会有太大的作用。看在文家和慕容家有旧的份上,他驱车前来,救了在幻觉中要自杀的慕容影。
“不用害怕。它会保护你。”文墨白递给慕容影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符咒,眼中有着荡漾的微光,“所谓的鬼魂往往是阴性物质的存在。它们喜欢的是摧毁猎物的心智。也就是利用幻觉杀人。只要你随身带着这个符咒,鬼魂就没有办法影响你的思维。”
慕容影小心地拿着符咒,眼中是对文墨白的信赖与爱慕。她的声音里还有小小的哭音,“要不是因为你及时赶到,我……”
文墨白的微笑如月光诱人,却也和月光一样没有温度,“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微笑的样子在慕容影的心底荡漾,温柔的涟漪直抵心的深处。
慕容影此刻的笑靥那样羞涩而美丽,完全没有了骄横狠毒的影子。
文墨白眼中的微光那样迷人,他的声音华丽而清澈,“夜了,你安心地睡吧。记得明天回去军训,人气旺盛的地方,你会更安全。”
有些人的微笑和声音是一种无形的毒,不知不觉间就魅惑了你,然后,沉沦入那黯淡的微光深渊。
4、心弦滑音
晨光里,苏弦静静地看着放在桌上的黑色卡片,仿佛透过卡片看着另外一个世界。
暑假时,他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后,渐渐能够看到鬼魂,甚至和它们交谈。而在鬼屋邂逅的小怜似乎也拥有同样的力量。她那优雅却古怪的哥哥似乎还是一个灵异人士协会的会员。
苏弦的脑海里是小怜的样子。
表面活泼可爱没心没肺,内心却藏着一个深渊的少女。
军训的间歇,他和小怜偶然地遇到,心中却有模糊的喜悦。他待人一向是淡淡的,却在无意中发现,小怜的身上有一种耀眼的气质令他无法忽视。
他将卡片放进抽屉,和同学们一起走向操场。新的一天开始,无聊的军训似乎没有尽头。
新的一天。看到慕容影再度出现,小怜并不觉得惊讶。慕容影对待同寝室的室友依然那么高傲冷淡。
小怜穿着迷彩服,做着队列训练,在心底叹气。操场上口令声和喊操声总令她产生错觉。仿佛她是一只蚁穴里的工蜂,勤劳守纪律,忙忙碌碌却没有自我。一不小心人生就走到尽头。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水声!
延绵不绝的水声在她的耳边响着,仿佛深夜里没有拧紧的龙头在流淌着冰凉的水。
小怜的神色有些凝重。
现在是白天,阳气充足,怎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水声?紧接着,她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带着决绝惨烈的意味。
人群躁动。
小怜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望向不远处的女生宿舍。
原来,同寝室认识不到三天的罗沫从三楼的寝室阳台上跳了下来,头部着地,瞬间死亡。
目击的人说,她是微笑着跳楼的,仿佛站在游泳池的高台上,用标准的跳水姿势跃下,然后惨烈地落在了水泥地面上。
小怜心脏狂跳,站在人群里。早晨的时候,罗沫说她不太舒服,自己去了医务室。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
明明昨晚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危险,为什么罗沫会突然自杀?
能够隐匿住气息的凶灵在杀人?小怜黯然地想着,心底有一丝恐惧。
她最大限度开启自己的灵觉,想要捕捉到凶灵的气息。
耳边的水声更响了,仿佛要将小怜淹没掉。
小怜的灵觉蔓延过操场,靠近琴房,阳光下,这里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灵觉仿佛被刀刺中,尖锐的疼痛占据了她的头部。
小怜闷哼了一声,摇摇欲坠。
她的灵觉被重创,撕裂一般的痛苦令她恨不得立刻昏过去。
她视线模糊,右手按着心口。那颗弦哥哥送她到珠子带着一点温热,保护着她的心脉。
只是,那一点温热远远不够。
她仿佛在盛夏里突然枯萎的花朵,落向了地面,落入了苏弦的怀中。
苏弦拥住小怜,好看的眉轻皱,“小怜,你还好吧?”
小怜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这怀抱的气息那样温暖,她不自觉地想要得到更多。
谁也没有发现,她心口处的檀香珠和苏弦左手手腕处的珠链仿佛发生了共鸣一般。
温热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流入了小怜的意识中,抚慰着灵魂的伤口。
小怜那弯弯的眼睫毛颤动着,仿佛蝴蝶扑着翅膀。意识模糊的她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她无法忘记的弦哥哥,“真好……”
她的气息微弱,声音小而模糊。
“你说什么?”苏弦轻声问。
小怜的声音仿佛梦呓,“弦哥哥,再遇到你……真好……”
就在那么一瞬间,苏弦觉得眼前的小怜和他梦境里的那个叫着自己弦哥哥的小女孩的模样重叠。
空白的记忆里,是否早就有小怜的存在?
苏弦的眼中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小怜……”
他抱起虚弱的小怜,跑向了学校的医务室。
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几分钟。
小怜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学校医务室那惨白的天花板。
灯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然后听到了苏弦那清澈悦耳的声音。
“你醒了。”苏弦说。然后在心底唾弃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他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将瓶子递给小怜,“你刚才在操场晕倒了,还好没什么事。喝点水吧。”
小怜接过瓶子,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灵觉的状况好了很多。她望着日光灯下眉目如画的苏弦,感激地说,“谢谢你照顾我。”依稀记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苏弦带自己来医务室的吗?
苏弦淡淡地笑笑。
“那个跳楼自杀的女生是我们寝室的。短短几天,就死了两个学生。”小怜喝了水,苍白的小脸上,眸子越发得深黑。
苏弦安慰小怜,“不要再想了。”他将一块巧克力递给小怜,“医生说,你晕倒是因为低血糖。”
小怜接过巧克力,剥掉锡箔纸,放入口中。巧克力那香滑甜蜜的味道令她的心也平静了许多。这是,苏弦给她的巧克力。
苏弦微笑着和小怜闲聊,“我在雕塑系,你是在哪个系?”
小怜回味着巧克力的甜蜜,脸上的微笑也一样动人,“我在作曲系。”
苏弦有些迟疑,依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小怜,我们以前是否见过,我是指很久以前。”
小怜心中激动,她望着苏弦,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苏弦眼中是歉意,“我车祸后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是,有一天我梦到了一个很小的女孩子。她叫我弦哥哥。梦里的地方是连绵起伏的大山,但是我母亲说,我从来没有去过山区。”
小怜记得她通过电脑查到的苏弦的档案。当时,她就奇怪为什么苏弦的生平和她记忆里的弦哥哥不同。但是,苏弦左手戴着的那串神秘的珠链已经说明,他就是十年前的那个弦哥哥。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回自己的记忆。”小怜的微笑清丽如夏日白荷。
苏弦唇角微弯,“希望能早一点记得我是怎样遇到你。”
小怜心中温暖甜蜜。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文墨白那华丽低沉的声音,“小怜——”
不知何时,文墨白出现在了房间里,俊美优雅中带着一丝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