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巧克力的吻
文墨白站在屋子里的神情很特别。如果不是深知文墨白只爱他自己,小怜会错觉那是嫉妒。
他优雅自如地感谢了苏弦照顾小怜,然后捉着小怜的手腕离开。
小怜只来得及匆匆对苏弦一笑。
文墨白的手那样用力,令小怜觉得手腕疼痛。
她皱眉忍着,声音平稳地说,“你不是让我在学校里不要说我和你有任何关系吗?你这样拉着我,要是被别人看到,明天一定谣言满天飞。”上午的阳光灿烂,小怜却能感觉到文墨白心中冰冷的愤怒。
此刻,文墨白和她正穿过旧楼那长长的走廊。走廊旁繁花似锦,大树成荫,僻静无人。
文墨白放开了小怜的手腕,却按住了小怜的肩。他的眼睛深处有阴郁的火焰在燃烧,声音里藏着危险的意味,“你喜欢苏弦?”
小怜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文墨白,沉默了几秒,轻笑,“你不高兴,是因为你一直把我当作你的所有物么?我对你说过,我不是玩具,我是人。”
文墨白在此刻依然那么俊美,只是他那平静清澈的眸子仿佛染上了黑色火焰,“看来我的警告你并没有放在心上。小怜,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小怜看着文墨白那张俊美优雅令无知少女迷恋的脸,唇边的笑意在加深,“你和我都知道,你最不高兴的事情就是,父亲指定我做你的未婚妻。为了这个事情,你捉弄了我整整十年。文墨白,我并不想嫁给你。”她的人生从十年前就被文先生操控。她就像是落入蜘蛛网的小虫,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不过,但凡有一点可能,她也不想她的余生都被文家掌控。
文墨白的声音温和,仿佛丝绸一般柔滑,“你那个该死的气运和八字能令文家富贵数十年。我怎么会不高兴?”
的确,第一次见到土里土气的五岁的小怜,他就得知,这个丑丫头会成为他的妻子。那一瞬间的厌恶令他几乎想杀死小怜。她夺走了他的婚姻的自由,所以,他夺走她的才华她的自我。
随后的十年,小怜一天天长大。他对她的感觉也渐渐变得复杂。那个父亲定下的婚约,似乎不再那么令他愤怒和难以容忍。
只是,他用了十年的时间令小怜在内心排斥他。
小怜的眼神一黯,“文墨白,我不想嫁给你。”
文墨白的自尊心被小怜的话语刺得千疮百孔。他的微笑越发迷人,他缓缓靠近小怜,仿佛恋人一般呢喃,“除了文家,你能去哪里?你会带给其他你靠近的人霉运。”
小怜心中一紧。是了,她不应该离苏弦太近。
她的情不自禁会为苏弦带来厄运。
眼前的小怜仿佛琉璃一般的眼中有了淡淡的失落,她的唇樱花一般美丽。
文墨白亲吻了下去,刚刚沾到她柔软的唇,就被小怜用力推开。
文墨白的眼中有一瞬间的迷惘,他轻笑,眉目越发艳丽,“巧克力的味道。”
小怜转身的瞬间,被他再度握住了手,却是那种十指相扣的握法。
“别惹我生气。小怜。”文墨白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潜藏的旖旎与威胁。
小怜想起了上次文墨白暴怒的情景。那是在两年前,他深夜带着小怜去探访鬼宅,却被不长眼的混混围住,想人财兼得。
其中一人看着文墨白纤细俊美,动了心思。
结果,隔天早晨的新闻上报导:南通巷发生三人被杀肢解凶案。那个对文墨白出言猥亵的男人被切成了人棍。
文家的御鬼术可以控制鬼魂,也能令鬼魂杀人。
小怜声音淡漠,“我累了。我要回寝室休息。”
文墨白能够看出小怜脸上的疲惫,他松开了小怜的手,轻声说,“那你去吧。慕容家的事情有点意思。记得帮我盯着学院。我有预感,这一次我们也许会逮到一个大家伙。父亲一直想要一只强大的怨灵。”
小怜点头,径直离开,心中忐忑不安。
她万万没有想到,文墨白居然会吻他。一切应该源于文墨白对她的独占欲,那不是爱。
阳光温暖,在树叶间跳跃,小怜却心乱如麻。
如果文墨白对她不放手,她该怎么办?
一直计划着存钱逃离这个城市,躲到文家找不到的地方去。但是,文家是御鬼世家,追魂寻人小菜一碟。小怜本来寄希望于文墨白能将她厌倦抛弃,只是,现在看来,因为苏弦的出现,文墨白反而对她发生了更大的兴趣。
与此同时,文墨白站在走廊里,身影修长,神情懵懂。
他的手指轻按自己的唇,仿佛在记忆那一瞬间的巧克力的香气。
阴郁复杂的美少年在那一瞬间,眼中居然有了羞涩与温柔。
2、镜子
两名学生的意外死亡令军训草草结束。
新学期提前到来。
夏季的雷雨天气总是令人觉得憋闷。
寝室里,属于罗沫的床一直没有人触碰,仿佛那是一个禁忌,不能触摸更不能占据。
小怜偶尔在深夜里醒来,会听到罗沫的床上有人在叹息。她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睛,关闭灵觉,沉入梦乡。
梦里,她见到了罗沫。罗沫走在冰天雪地里,连眉毛上也结着寒冰。
梦到罗沫的第二天,一对憨厚老实的中年夫妇来到了寝室。
他们默默地收拾着罗沫的东西。看着那和罗沫相似的眉眼,小怜知道,他们是罗沫的父母。
罗妈妈凝视着手上的相册,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她的沫沫为什么会自杀,那么爱笑的如同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沫沫。
小怜递给罗妈妈纸巾,没有说话。天底下最爱罗沫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罗妈妈。而她也怀念着自己的妈妈呢。已经十年了,妈妈大概早已去了幸福的彼岸。
“好好的,为什么人就这么没有了呢?”罗妈妈的声音悲怆低哑。来收拾女儿的东西之前,她在小旅馆里哭了整夜。沫沫他爸和学校达成了赔偿协议,今天他们收拾好了沫沫的东西就会带着沫沫的骨灰回家乡。
小怜的视线落在了沫沫被翻开的枕头下面。一面小巧的镜子静静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就是一面粗糙的仿古镜子,五块钱也不到的样子。
但是,一股常人无法察觉的怨气正盘踞在镜子里,仿佛藏在草丛里伺机出动的毒蛇。
小怜的瞳孔缩了缩。不能让罗沫的父母把这面镜子带走!否则,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死……
“阿姨,这面镜子可以留给我吗?”小怜开口问。
罗妈妈抬头看着递纸巾给自己的可爱女孩子,点了点头,将镜子递给了小怜。
手指触及镜面,冷冽的气息令小怜的手颤了颤。她若无其事地拿着镜子,“谢谢。”
站在阳台门边的张悦看着那面镜子,眼中有异光闪过。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小怜一眼。
送别了罗沫的父母,307寝室恢复了宁静。
张悦推了推眼镜架,主动和小怜攀谈,“这是什么事儿啊。我们307就像是撞到鬼了。”
小怜微微一笑,清丽无比,“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张悦僵硬地笑笑,“原来小怜你是无神论者。”
小怜将镜子面朝下放进了抽屉里,声音平缓,“当然。张悦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张悦左右看了看,声音里有着奇怪的感染力,“我看到过鬼!”
小怜并没有如张悦想的那样用恐惧又兴奋的口气追问。她只是看了看手机说,“我要去图书馆借书,再见喽。”
张悦看着小怜潇洒离开,嘴角微微抽搐。刚才小怜把镜子镜面朝下放进抽屉,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她的用意?
她转过头看了看罗沫的床,声音冷冽,“你也是运气不好。要不是你看到了我的秘密,你也不会死。”
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星耀音乐学院的学生们更喜欢玩乐器,或着去画室。
一排排厚重的书架令整个图书馆带着时光积淀后的气息。
小怜悠闲地走着,一眼看到了专属于雕塑类的书架。很难想象,苏弦会选择雕塑系。
她好奇地抽出一本雕塑欣赏图册,翻了起来。
大师们的作品带着无法言喻的美,小怜一不小心就沉浸其中。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弦的声线温柔中带着惊喜。
小怜如梦初醒转过头看到了好奇的苏弦,脸色微红。她怎么能够回答,因为你在雕塑系,所以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雕塑的东西。
“随便翻翻。苏弦,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自己做雕塑?”小怜问。
“现在还在学素描。”苏弦眼底含笑。上次小怜被她哥哥带走,他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文墨白对他的敌意虽然阴晦,却那样清晰。
小怜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选择雕塑系?”
苏弦思索的样子很是迷人,“我也不知道。我妈说我从小喜欢玩泥巴……”
小怜笑出声了。她警觉自己在图书馆,压低了声音,“这个理由很好。”
苏弦也问,“你为什么会选择作曲系?”
小怜想起了那些从文墨白的指尖流淌出的钢琴曲。她叹息,“我总觉得有好听的旋律在耳边回荡。所以就想把它们写下来。”
苏弦凝视着小怜,直觉她不太开心。他没有追问,只是含笑说,“快中午了,我们一起吃饭。”对小怜的感觉已经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步。那一天,抱着她奔去了医务室,在床头望着她苍白的脸,他无法再保持内心的淡然。
小怜心中喜悦,唇角微翘,“好啊。”
只是吃饭而已,不会给苏弦带来霉运吧?她想。
能够再次看到苏弦,能够和他一起说说话,甚至能够和他一起吃饭聊天,对小怜来说,是美梦成真。
整整一个下午,小怜上课时会时不时莫名地微笑,清丽动人。
慕容影问张悦,“她怎么了?”小怜原本在她眼中只是长相尚可的小家碧玉。没想到今天的小怜看起来居然有了一种无法说清的动人气质。
张悦推了推眼镜,平淡的五官上是深沉的笑意,“也许恋爱了也说不定。”
慕容影微怔,“恋爱?”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文墨白的身影。那样一个优雅俊美的少年,居然是御鬼世家里的杰出人物。这双重的吸引力令她的芳心深陷。
3、树根
日落。
金色的阳光慢慢自枝头、屋顶褪去,仿佛一次盛大的谢幕。
小怜用钥匙打开寝室的门。慕容影和张悦最近几日打得火热。两个人结伴去了校外购物。
而她正好有空档好好处理那面有问题的镜子。
打开抽屉,拿出看起来廉价的镜子,小怜小心地用螺丝刀撬开了镜背。
果然不出她所料,镜子里居然装着猩红的泥土一般的东西。这是被怨力侵染超过百年的怨土。普通人要是将这样的泥土枕在头下,不出三日就会发狂。在镜子上,还有人画了一道符,放大了怨土对人的负面作用。
施术的人似乎不把罗沫弄死,绝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