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秋菊吁了口气,宋玉忙问道:“那玲珑玉又如何到了姐姐手中?”秋菊续道:“眼见他们均已离开客店,小姐拉了拉我,我只道她要我回房,却听她道:‘下去搜搜死者身上。’我吃了一惊,心想他们刚刚搜过了孔胖子身上,何以又要我去搜。正要问她为何,忽听那门吱地一声轻响,从外面悄悄走进一个蒙面人来,这人似是刚才立在胡非非背后之人。只见他鬼鬼祟祟地朝门外看了看,便匆匆掩上门,在那孔胖子的尸身上细细搜寻,将尸体翻来复去折腾,不一会竟找出一物来,便是这个玲珑玉。这时房内蜡烛将尽,一片昏光,蒙面人手中的玲珑玉却璘璘发光。这人喜出望外,却又甚感惊讶,嘴里哈哈笑道:‘原来竟不是那要物儿!唔,这东西只怕,只怕也是大有来历。嘿嘿,这妙手空空端的了得,居然在众目暌暌之下做了手脚。别人看不出来,岂瞒得了我飞天鼠!’不料话未落音,那门又一声轻响,有人接着他的话道:‘飞天鼠又如何?不过吃里扒外的奸诈鼠辈而已。‘细看这人,也是黑衣蒙面人,手提一柄柳叶刀,原来却是那位秘事。飞天鼠见了他,直吓得魂飞天外,两腿乱颤,嘴里道:‘您……您老人家也来了?小的……小的见那胡非非在这厮身上又抱又搂,想他这妙手空空的外号响彻江湖,决非虚名,恐他有诈,便折回来弄个究竟。您老人家且看,果然在这厮身上搜出一物来。’说时将玲珑玉双手捧上。那秘事接过玲珑玉看了又看,双手微颤,似是压不住心头的喜悦,却无意间让我发现了他右手有七个指头。他虽是暗暗激动,嘴里却冷冷道:‘竟不是我们要找的那物件。’随手收起玲珑玉,对飞天鼠道:‘好,你既然将这物件交出,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去吧。’飞天鼠称谢不迭,转身朝外走去,谁知还未出门,那七指秘事忽然挥刀砍来,将飞天鼠砍成两段。只听七指秘事哈哈道:‘真是老天有眼,我范某从此便要时来运转了。’你道这七指秘事是谁?原来便是昨晚那个范无边。哼哼,昨晚他与我动手时,我看清了他右手握刀的七个指头,才知道这厮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弥勒教的幌子,暗地里当了梅花帮的秘事。
这厮杀了飞天鼠后,才要出门,却不料被我们小姐抛出白绢,将他倒吊起来。这时适好蜡烛已灭,一片漆黑,这厮被我们吊上屋顶,制住穴道,夺回了玲珑玉,又将他重重地摔下房去。这厮跌在那孔胖子旁边,一动不动,我们只道他已经乌呼哀哉了,谁知他居然无事,又到了这里作恶。”
秋菊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道:“这范无边只道他做得干净利索神不知鬼不觉,得意忘形,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唔,听说你这玲珑玉乃是一处武林圣地的掌门令符。凭这令符可以在那里学三年最上乘的武功,不知真也不真?现在物归原主。你怎么感谢我家小姐呀?”
宋玉怔怔地不知所答,心想别人的东西我岂可冒领,日后传将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欲待不要,又恐秋菊不依,看她这架势大有完壁归赵之功,就只怕扫了她的兴头。正不知如何说话,又听秋菊道:“却是如何让那妙手空空偷了去的?那天我看他似离你远远的,什么时候你们凑到一起了?让他钻了空子的?”
宋玉只得摇头,心里却一壁回想着秋菊刚才叙述的那番惊人场面,一壁思量着如何开脱这一切。想起她刚才问自己如何感谢紫研公主,言语间似颇有含意,觉得不如权充那司马公子将这玲珑玉送给她。虽说仍不免有欺世盗名之嫌,但终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自己并无所图,遂道:“秋菊姐姐,我待要谢你家小姐,只恐你不依。”
秋菊笑道:“如何不依?你只管说来。”宋玉笑了笑说:“我便将这玲珑玉送给她,你依是不依?”旁边童伯也道:“如此甚好,也算是感激你家小姐的一片好心。”秋菊微露吃惊,道:“此话当真?”宋玉忙将佩玉递给她道:“岂敢有假!”秋菊伸手接过,眉头一皱道:“只怕小姐信不过我。你不妨写几句话交我带给她,岂不更好?一来我好交差,二来也可见你的诚意。”
宋玉不由踌躇,甚感为难。童伯却拿着笔墨递了过来,宋玉只得接了,心中一动,想道:“我不如借这几个字暗示这场误会。”遂接过秋菊手中的白缎,提笔写道:“碧玉映出双阶影,玲珑招来两缕魂。本性莹洁似芳心,何须染指问他人?”他这诗虽写得十分明朗,殊不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姑娘家也可以将这诗理解为另一种意思,认为这碧玉乃是两厢姻缘的媒介和系情之物,对方已知自己的心如同这佩玉一样美好,两人的神魂同绕,情思交柯,已无需他人假手帮忙的。
秋菊接过一看,理不透个中含意,只道这影啊魂的成双成对,自是男女情诗无疑了。脸上含羞含笑道:“好,我便交给小姐了。公子何时回孟浪山庄?”宋玉讶然道:“回孟浪山庄?”童伯在一旁拉了拉他说:“秋菊姑娘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呢。”宋玉这才醒悟道:“只怕还要过些天。”秋菊又问:“公子现在去哪里?”童伯道:“去姑苏。”秋菊笑了笑道:“这些天我们或许也去苏州办事的。好了,我该走了,你们一路保重。”话音刚落,人已远去。
两人望着她的背影,不觉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