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吃一惊,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徐倾城,看看她的头盔,子弹并没有穿透钢板;又看看她的眼睛、嘴巴,谢奇甚至伸手指去试探她的鼻息。她却手抓着吃到一半的烧鸡,瞥眼望着谢奇,问:“你干什么?”
“你没事吧?”谢奇怔怔地反问道。
但是这时剑花已经把那放冷枪的新兵抓到了徐倾城面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踩在他背上,左手还握着98K步枪,一双美丽的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营长,这家伙如何处置?”照着她的意思,既然敢谋害她的主人,那就得死!龙之队的弟兄们也都是义愤填膺,愤怒地瞪着趴在地上狗吃屎的新兵。但其他新兵们只是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好奇地看着长官和他们的同伴。相比少数人的同情,更多人则是关心营长会如何处置那个疯子。
徐倾城摘下钢盔,看了看那位于右侧50度角的凹槽,正是子弹头留下的痕迹。“嗯,枪法不错啊!”她点了点头,话里话外都没有愤怒与讽刺的意思。“幸亏是空包弹,不然几十米之内,7.92毫米的子弹足以射穿钢盔,要了我的命!”
剑花心想,小姐在黑夜里都能判断出狙击手的位置,为什么这次会不知道有人偷袭?难道是故意的?她和所有人这时才知道,早上集合时给每个人派发的子弹竟然都是空包弹!看来适才这一枪完全是一场虚惊。饶是如此,任何试图谋害徐倾城之举,都是她不能容忍的。她于是又踹了那新兵一脚,喝问道:“为什么开枪?”
那新兵哼了一声,抬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徐倾城。那是一张俊俏帅气的脸,目光却十分冰冷。徐倾城觉得很熟悉,猛然想起,原来是挖堑壕之初问她若不能完成任务会怎么样的那个新兵。“你叫什么名字?”她冷冷地问。
“吴法尧。”新兵朗声回答,全无害怕与紧张。那不服气的眼神似乎在说:“要不是你太奸诈,我这一枪就打死你了!”
徐倾城却毫不在意,接着又问:“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
吴法尧道:“上海,大三学生。”
徐倾城把刘敬先叫到面前,冷笑着说道:“你是敬先,他是法尧,名字很像啊!你认识他吗?”
刘敬先低下了头,这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他不仅认识,甚至可能还知道吴法尧对徐倾城开枪。菜园子怒道:“大哥别跟他们废话了!这两个鸟,我瞧了都不顺眼,直接送去军法处得了!”
徐倾城问吴法尧:“行刺长官,你知道军法处会如何处置吗?”
“不就一死吗?我认栽!”吴法尧昂然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哼,我们放弃少爷的悠哉日子不过,来当兵,是杀敌打鬼子的!你倒好,叫我们跑完了就挖堑壕,存心整我们是吗?你也配做长官?”
剑花啐道:“窝囊废!这点苦都受不了,你也配当兵?”这反唇相讥的话倒令吴法尧顿时语塞。他扭头望着剑花,不明白这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却如剑一般的犀利粗野?剑花,真是人如其名啊!他只因陷入了胡思乱想,竟对着剑花看呆了,猛然间半边脸颊被鞋底踩踏,又辣叉疼,仿佛洒了一大片辣椒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看你。”
众人都感到意外,因为这家伙对营长是那么傲慢强硬,对践踏他在脚下的女人,却还道歉!真奇哉怪也!对此,剑花是毫不领情的,哼了一声说道:“你道歉的人,是营长!”
吴法尧却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愿和徐倾城的目光相对。菜园子越看越生气,想发作,却被程万全拦住了。程万全在他耳边低语道:“大哥自有办法。”
只听徐倾城问刘敬先:“你也一直认为我在整你们吗?”
刘敬先精疲力竭,感觉浑身都像散架一样。对于这种超强度的训练,他也是很抵触的。但从心底里,他却是尊重徐倾城的。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点了点头。
徐倾城道:“首先,我得表扬你的诚实。不仅是你如实坦白,而且也承认见到吴法尧向我开枪却不劝阻。”
“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只是……”
徐倾城把手一摆,止住了刘敬先的话,接着说道:“你只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本事躲过这一枪,是吗?可我既然知道你心里所想,便也知道吴法尧的射击位置。西北方,11点钟方向,趁着几个人在前面干活,挡住我这边所有人视线的时候,向我开枪。吴法尧,我说的没错吧?”
吴法尧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问:“你既然觉察出来了,为什么还套我开枪?哼,就因为你给我们的子弹,全是空包的?”
“是啊!”徐倾城淡淡一笑。“如果是实弹,死的人肯定不是我,而是你!你的枪法不错,但你可知道,作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不仅枪法要好,还应具备什么素质?”
吴法尧默然。他在上海的时候参加过一个射击俱乐部,枪法就是在那地方练成的,却从没听谁说过除了用枪和射击精度外,还要什么别的素质。难道是心里素质吗?不!他的心里素质够好的了,直到现在面对诸位长官以及可能的处分,他丝毫不在乎。
“是感觉!”徐倾城冷冷地说道。“一个狙击手除了杀人之外,还得小心提防着被敝人狙杀。要想发现,靠的就是感觉。看起来,教你的师傅不怎么样。”她转而再问刘敬先:“早上的那个问题,我只说了一半。如果我们快速向敌人靠近,却发现那是个日军联队,有3000人,除了步兵,还有重炮,有装甲车,但上峰要求我们阻击,你说该怎么办?”
“挖堑壕。”刘敬先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认同了徐倾城。他接着说:“堑壕挖得越深越长,就越能保护自己,避免白白做炮灰。”说到这儿,他忽然双膝下跪,看着徐倾城,诚恳地说道:“营长,我错了!我们从上海来,养尊处优惯了,以前又总是别人顺着我们的意,完全不懂得换位思考。我们是来打鬼子的,以后的战斗会很残酷,您现在虽然对我们好像很冷酷无情,但其实在保护我们!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您就惩罚我们吧!”
吴法尧看了看他,目光渐渐垂下。徐倾城问:“吴法尧,你服了吗?”
吴法尧沉默不语。当然,不表态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徐倾城接着说:“既然你知道错了,就该罚你和刘敬先。你意图行刺长官未遂,罚你再挖堑壕10米。但你做了俘虏却不屈服,我就得奖你。一斤红烧肉、两只烧鸡,怎么样?”
众人都哈哈大笑。吴法尧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徐倾城问剑花:“他是你们排的吗?”
“不,”吴法尧忙道。“我是三排的。”他担心,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会连累剑花。
“以后就调到你们你们排,由你管教!”徐倾城对剑花吩咐道。“至于刘敬先,”她转而看向那个新兵。“知情不报,也罚你挖10米堑壕。但你知错能改,主动坦白,也应当奖你,一斤红烧肉!”
“谢谢营长!”刘敬先说着,甚至还给徐倾城磕了一个头。徐倾城叫他俩起来,对所有人道:“我发给你们空包弹,不是害怕某个人向我放冷枪。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大家从一开始就进行实战训练。挖完堑壕,吃过午饭,我给各排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一个小时里,排长必须教会大家开枪。然后,我将把九个排分成两组。一到五排,脖子系红布条;六到九排,系蓝布条。我和三位连长做裁判,被子弹打中即视为阵亡,应退出战场。训练时间,三个小时;地点,就是附近这片山。以我现在的位置南北分界。红方的初始阵地在东侧,蓝方的位置在西侧。战斗开始以后,你们将进入各自的阵地,如何排兵布阵,由各位排长协商指挥。注意,虽然是空包弹,但不能打脸和眼睛,否则将军法处置!若有谁在森林里迷路失踪,本营长概不负责!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新兵们一听到有机会打枪了,个个都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