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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美古的欧阳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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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市的黄昏在一片雨幕中不知不觉就袭占了君子街。街灯在雨中渐次睁开瞌睡的眼,沿街的门面大都开始关门打烊。欧阳卿站在自家店门口,下意识地伸了伸懒腰。又一天的经营结束了,陈凡在连着发了几个月的财以后最近彻底泡进了那神秘赌场里,这店就剩他独自守了。他心里当然明白陈凡是某人安排进去的一颗棋子,而这颗棋子应该也是聪明而且很听话的。

欧阳卿突然觉得如今这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真是在不断埋葬着自己,这场雨又把一截散发着青春霉味的生命给埋掉了。当然这话是听白子行说的,和他光屁股长大的兄弟现如今已是名副其实混在本地区委拆迁办主任的位置上,就更是喜欢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了。欧阳卿喜欢白子行这样说话的方式,只有白子行这样说话的时候,才是让他最熟悉的时候,也觉得只有如此生活才不至于太过乏味。

沿着夜色里迷迷蒙蒙的街道慢慢往前走,他觉得需要给白大官人打个电话,冷不冷热不热的雨丝飘得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他拿出手机的瞬间这玩意儿却冷不丁的响起来。

女中音:“欧阳,我是晓芸。”

欧阳卿咕咚一下咽下一口口水,被惊着了。至从几个月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打架开始,这长相可爱粉嘟嘟的小脸儿惹人疼的女子便和他始终保持着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可急坏了欧阳妈。欧阳卿也并非是对这女子不动心,毕竟三十好几的人了,但就觉得此女子有一双能穿透世界上任意防护甲板的眼睛,他不喜欢这种时刻都有被人剥得精光然后在大中午的阳光里被扔到大街上去的危险感觉。

“呵呵,知道啊 ,怎么想起我来?”欧阳卿几乎就又要抽自己一嘴巴,这话太没有技术含量了,等于就给了对方一个继续往下说话的借口。

“本来没想起,但今晚我父母出去玩结婚纪念日去了,没地方吃饭就随便翻了下手机,手机上就存有你的号码,所以打给你了。”果然,此女说瞎话的功夫也是非同一般的。

欧阳卿又咽下一口口水,对着电话说一会儿就去接她。他的经验是请女人吃饭一定不要征求女人的意见,否则就一定会让你的钱包很受伤,但只有一个女人是例外的,美古。不论你在任何时间问她,她只会回答你两个字:随便。

在“韩古吉亭烧烤店”里,欧阳卿看着对面穿着一件水红色休闲T恤的王晓芸在兴致勃勃摆弄着被炭火熏烤出极高温度的烧烤盘里的食物,突然就想到了美古。那个让你永远猜不到她的心究竟游荡在何处的女人此刻却占据了他的心。

王晓芸眨眨眼望着他:“你在想什么?”

欧阳卿回过神来笑笑:“在看你摆弄洋葱和鸡皮呀,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

“你是说我还是洋葱?”

“女人不要太直接嘛,我选择沉默,保留一点神秘。”

“你的神态告诉我刚才你已经灵魂出窍了,至少已经飘出了这家喧闹的店子。”

“那你说说看,我飘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也不想猜,猜男人心思的女人是笨女人。”

“你让我感觉到压力,看来我们的交往注定会充满障碍。”

“你更直接,我也不喜欢啰嗦,不过我还真是挺喜欢你的,要不然你这一年来都跟温吞水似的,我也没嫌弃你,还挺耐心,就因为你没有让我感到你的身体里充满了沸腾的荷尔蒙。”

欧阳卿把眼光移向这间统共一百平米的烧烤店堂,标准的韩式火车厢坐席上一股又一股的轻烟飘起来,热热闹闹的食客们闹闹热热地关注着盘里的食物,穿着并不合身韩服的店员小步穿梭在各个坐席之间,一份又一份的韩式拌饭被送上去,又被送进一张张油光瓦亮的中国嘴巴里。不仅仅是食物,人也是可以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时间里不断重叠的。冷冰冰的美古和热乎乎的王晓芸截然不同但偏偏在他的的心里开始重叠起来,禁不住笑了。

王晓芸替他夹了一筷子洋葱,说:“很多男人在我面前都是笑过之后就只剩下不知所措了,然后他们就想灌醉我。”

欧阳卿给她夹了块鸡皮:“男人在你面前不可能有更多想法,你会让所有荷尔蒙沸腾的男人都在体内结冰的。”

2

把王晓芸送到家,并在昏暗的楼道里热烈地啃了她的嘴。走在依然喧闹不止街上的欧阳卿终于给白子行打通了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我吃了一顿差点累趴下的饭。”白子行则嘻嘻哈哈的让他赶紧去“帝都”唱歌。

房间里音乐猛烈,一对缠在一起的男女莫名奇妙地释放着忧伤情绪。白子行神情专注地和一个穿着大红色紧身露背装的“歌城公主”在猜骰子。骰子打开的结果白子行赢了,他呼的一下就把女子扑倒沙发上然后就一阵乱摸,搞得女子惊叫连天。

欧阳卿端了杯酒说:“你看看你,还有点人样子没有?”

白子行一边将身下的女子牢牢压住,手伸进衣服里乱摸一边说:“你不知道我是禽兽啊,地球人都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人类解放啊。”

女子大叫欧阳哥哥救命,欧阳卿蹲下去说:“你去把美古给我叫来,我就让他放了你。”

女子被放开,气吁吁整理着被白子行扯开的衣服说:“你很奇怪,为什么每回来都只选她?你知道不,她是我们老大哟,不是谁都能请动的。”

白子行斜靠在沙发上端着酒说欧阳卿痴情得让人作呕,女子却望了一眼他:“你怎么就做不到呢?”言语中居然颇多幽怨。

白子行大笑:“我都是第四次找你了还不痴情?主要是工作太忙伤害了我的记忆力。”

找人的女子很快就走回来,领了个穿着蓝色超短裙的女子,不是美古。

“欧阳哥哥,美姐在忙,她让我给你推荐一个,你看这妹妹多乖。”

“找美古。”

3

房间里的灯光交换着紫色和红色的气氛,欧阳卿独自喝着酒,看白子行和他的朋友们幽灵般地在舞蹈。他从心里就升起一种陌生感,白子行已不是从前的白子行,可谁又是从前的谁呢?门开了,一身黑色紧身裙衬得身体曲线玲珑的美古站在门口,看见他就笑了笑,转身又出去了。不多会儿手机上就收到信息:“我在“此岸咖啡屋”等你。”

“此岸咖啡屋”是河街上的一间精心设计的小木屋,仿造着旧时的格调但不太专业,又有些花花绿绿的画弄得店里到处是不明所以的气氛。一种更加不明所以的音乐笼罩在店堂内,每个对坐着的人面部表情都显得神神秘秘,透着一种印象派的油画感。

美古用小勺搅着杯里的咖啡:“不是告诉你想找我玩就先打电话我出来找你嘛,非要去那里是一定要让我记住自己的身份吗?”

“是朋友叫我去的。今晚我先是和一个女孩儿去吃饭了,但整个过程里我总想起你。”

“和我长得像?”

“不像,和你截然相反,非常热非常聪明让男人难以招架的那种。”

“我是非常冷,非常笨,非常容易让男人上的那种?”

“你让男人害怕。”

美古浅浅地笑了笑,对面这个一身功夫却显得极文静的男人让她心里又掠过一阵风。他们实在是很像,难道说他附体于这个男人身上?生活全是玩笑,谁知道他会让你碰到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对于生活里重重的暗礁碎石,她倒是从没在乎过,对于一个从地狱里走回来的人还有什么事能让她胆颤心惊呢?不过她老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他。也许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打上去就永不消失的的烙印吧,李棒棒是她的烙印。时隔一年,这个烙印却越发清晰了。

欧阳卿看着杯里混沌的咖啡说:“一定要在那里做什么提心吊胆的副总,和我一起守店不好吗?”

美古打个响指儿招来服务生,要了一支小瓶的红酒,自顾自倒上:“你总是不守规矩,而且有些天真。”

欧阳卿抬起头来,大眼睛里含着一点泪花,他说:“这是我长这么大最正经的一回,你别让我把这感觉这么快就忘掉好吗?”

美古端着酒杯看着窗外,浓重夜色里街边的路灯显出了孤单的长影。远处的江水隐隐传来不歇的独语,她相信此时此刻这种求之不得的温柔只要自己闭上眼就会瞬间淹没过来,可她只是笑了,然后一回身将酒杯里的酒泼在欧阳卿的脸上,淡淡起身走了。留下一屋子的惊诧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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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卿被这意外的红酒一激灵,倒觉得自己也挺好笑。怎么在这种时间里上演起“纯情”来呢?那女子是何许人也,他不清楚但应该知道她所交往的男人数量是自己也不曾达到的,在店老板和客人们的“观赏”下抹抹脸就追了出去。

美古果然就从护堤边的石梯子走下去,坐到最下面的两级上,看着昏黄的江水呼啦啦从自己脚边流过去。此刻的风吹起来就有些凉意,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水面之下就是另一个世界,似乎这就是宿命所在。从她出生记事起,就时时刻刻和对面那不可知的世界离得非常近,而且时不时就要打个照面,而每回都是她在门口先被谁给挤个趔趄,最后却是挤她的人自己给栽进去了,这究竟是神的哪一路玩笑,她搞不懂。

欧阳卿顺着石梯子走下来,什么话也没说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美古身上。等他挨着坐下去,才发现石梯子上湿漉漉的。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江水在唏哩哗啦地嘟囔着狂奔而去。远处黑黝黝就飘来一类似木头的东西,在水里一浪一浪的上演着吓人的怪象。美古就靠到他的身上,身子微微有些抖。

欧阳卿搂着她,还是提不起一点点说话的兴趣来,这个柔软的散发着玫瑰蜜露般香气的躯体此刻让他的内心突然就有一种沉重的温热。明天的生意、女人都去他妈的,此刻的温热就已经是一切了。有人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回首已是百年身。他不是有耐性的人,且把眼前人珍惜吧。

美古说话了:“你一定又是借着追我出来没付帐吧?”

“没事儿,老板知道我电话的,他那家伙是断不会吃亏的。”

“你不是老惦记着帮我吗,替我给老板说说,我去做个女招待吧。”

“你怎么知道我和老板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