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余风摸着表姐光洁的手臂问怎么喜欢上丁卫的?表姐索性就搂住她说,他们是在一个朋友那里一起打牌认识的,也不知怎么就好上了,嗨!人和人好,哪有这么多理由和情景呢,不过就是看对眼了也就好了呗。
“他人怎么样?”
“还行。打架闹事不含糊,也有生意头脑,挺会来事儿的,对人挺真,但就是特别喜欢那事儿,成天缠着,烦人。”见余风被说得不好意思听下去,表姐就揪了一把余风硬挺的乳房,说咱们家的花儿要开了,回头也给招女婿哦。两人就笑了一晚上。
3
终于坐上了开往桥市的车,是丁卫自己开回来的一辆白色微型车,在村里放着几天也引起小小的轰动。余风透过后车窗,望着日益遥远模糊的老家,眼泪就流下来,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在作出不再上学决定的时候,就已经不可避免地拐了一个大弯,而这大弯过去究竟是什么在等着她,只有天晓得了。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个大弯过后车就真的猛烈抖动起来,最后只觉得身体一震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余风再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是出了车祸。表姐当时就不行了,丁卫重伤昏迷,她却只是头上撞个包,身上只蹭破了一点皮儿而已。
余风还没有从噩梦般的情境里完全清醒过来,医生就急匆匆地走来,询问几句之后要她签手术同意书,并且立刻去交费。从警察手里拿过丁卫和姐姐的银行卡,费尽周折才取出了所有的几万块钱交到医院。没地方可去,她就呆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心里想着一定要把丁卫给救活。
丁卫是重型颅脑损伤,几万块钱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快见底,又搭上了余风爸给的两千块钱依然不济事,这让已经顿顿喝稀饭的余风除了一阵阵发呆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她不愿意告诉家里人,告诉了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又一次翻出丁卫的电话本,选择了一个叫阿旋的打电话过去,果然是个女人,很热情。电话放了不多会儿就急火火地赶来,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他们让我好找一通哦,人呢?
余风陪着阿旋去看了丁卫,这阿旋不看还好,看了就急得哭起来,说是原本要一起做生意的,这下好,连本都折了个精光。
余风想安慰几句可实在自己也打不起精神,便任她嚎去。嚎完了,这自称旋姐的女人打量了一下余风便让她跟自己回去先住下,说了句,放心吧,姐不会为难你,听得余风摸不着头脑。
一走到旋姐的店铺,虽是进城不多的余风便也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所在。宽大的店堂内两边都是陈设的大沙发,坐着几个袒胸露乳的女子,墙上两边的日光灯闪着紫红色的光。店堂靠里右边有一个小门,左边是一道旋转的铁楼梯伸向二楼,二楼的门也是关着的。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沙滩的情侣画,两个外国人如痴如醉看了让人觉得心跳。
众多女孩子见旋姐带着一个乡下丫头进屋,纷纷笑道:“哟,老大又在哪物色来鲜货了?”
旋姐笑骂道:“都给我闭嘴啊,这是我妹妹,暂时住在后边不许欺负她啊。”
旋姐径直带了余风进了旁边的小门,穿过又细又窄的甬道,进到一间有个小窗户的房间。房里并不宽大,陈设也简单。靠墙站着一个简易衣柜,一张双人床,床的对面有台电视。进门的左手边还有一个小平柜子,看上去是杂物柜。
旋姐指指这房间:“你姐姐原先就在这里住;他们原本是去南方挣了钱,回来也确实有过茶坊。不过那两人都太喜欢赌,赌到最后还是只有我收留他们。本来这次回去是说好了,我给他们两万,他们自己有一点儿,大家做点新鲜生意,结果搞成这样,旋姐坐在床边就叹息起来。
她对余风说:“你没地方去就暂时住在这里,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要找其他事也可以,反正你吃的这点饭不要担心就是了,你要是想加入这行我也欢迎,不过自己考虑好,这行能挣钱但名声不好。”说完又叹息说跟余风唠叨这些有什么用,根本一个青皮柿子。这话也是余风不懂的。
余风在床上睡了一觉,却最终哭醒过来。梦里表姐真给她买了好些漂亮衣服却守着她哭,说是对不起她。余风就觉得奇怪了,说姐姐你给我买了这么多漂亮衣服怎么还这么说?可过了不一会儿,她就发现身上的衣服变成一条又一条的细小的蛇类盘绕着她,她尖叫起来,姐姐救我;表姐赶紧来给她抓,可越抓越多。突然她又听见丁卫的声音在喊她,越来越近却是一阵狂风般刮走了蛇也刮走了表姐,把她丢在了旷野上茫然四顾……
弯道不可避免的到来了。在阿旋这里几天住下来虽说同住的女孩子都还算友善,但医院催费的电话已经是下了最后通牒,她只好又来求旋姐。
旋姐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也是一脸愁容,说自己那点积蓄早已经被奉献了,现在也是空空如也。余风只好站起来往外走,旋姐却叫住了她。
旋姐说:“妹子,不是姐逼你,是你要照顾丁卫那臭小子,现在还只有一个唯一的机会,一晚上我估计能有个八千到一万的光景,这笔钱到手,你回去也好,继续给丁卫做贡献也好,都随了你。”
“什么机会?”
“傻妮子,就是陪人睡一觉叭,这还是你姐留下的资源,最近几天催了我几回,是个有钱人,就喜欢你们这种青皮柿子。”余风才明白过来青皮柿子就是处女。
她觉得自己应该跳起来给旋姐一个又香又脆的耳光,或者直接摔门而去。但她分明清楚地听到自己问了一句:“那个……疼吗?”
旋姐显然也是被余风这句问话给惊着了,她酝酿了几天反复演练多次的一大堆劝导的话居然一句也没用上。她一把拉过余风:“妹子,你可要想好;嗨,想什么好,女人横竖就是要被男人玩的,能多挣几个钱就算被玩了也是不那么冤枉呢。”
余风又觉得自己应该很凄惨地笑,但笑出来却觉得自己很无所谓的样子,难道我早有准备吗……
余风躺在床上再次翻了一个身,那一段莫名其妙的入行史让自己这几年一想起来就发笑。不过也是,人生下来要走哪条路的困惑远比猩猩和狮子老虎们大得多,你的父母都是一直在瞎撞,或者说整个人类的发展不过是在无数次瞎撞之后行进在同样瞎撞出来的路上。渺小如她余风她能怎么办呢?飘吧,漂到哪里该上岸也就上岸了,为最后遇见的男人生个娃娃便算这一辈子的旅行结束了,剩下的就是等死了。
想到上岸,她的头脑中又闪现出那个斯斯文文的男人。他究竟会是个什么人呢?好人?坏人?她又觉得自己的浪漫在作怪了,还真以为这年代里有秀才?大家不过是凭着本能在生活。
她又随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书来,拉开灯竟是《徐志摩选集》不由得开心地笑了。她喜欢读徐志摩的诗歌,她想我也会有人间的四月天吗?这也许真是妄想,可若是连妄想也没有了,她们原本荒唐的生活也就太过于了然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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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它从睡梦中惊醒,深夜里的琵琶! 是谁的悲思,
是谁的手指,像一阵凄风,像一阵惨雨,像一阵落花,
在这夜深深时, 在这睡昏昏时……
4
生活就是一头忙乱的狮子,你存心避着走也免不了要被咬上一口的。所以聪明人是与其被咬了还不知所措,莫不如主动咬上一口图个痛快。白子行总是觉得日子过得太快了,一转眼又完成了一片拆迁任务,使得他都不好意思见着徐区长了,那女人又要夸他。而老秦从原来的不太服气到现在的惟命是从让白子行也有些不太习惯,他喜欢安静地呆着可老秦又猫一样窜了进来。他拿过白子行案头的茶杯就咕咚几口表示了亲热,可白子行最烦的就是这种不讲究的人,不由得眉头皱了皱。
老秦咕咚完又把头凑过来:“知道不?你的副处任命很快就下来了,以后多关照大哥啊。”
白子行说老哥啊,我都不着急你操的哪门子心呢?我保证等我当上总理一定提拔你当办公厅主任还不行吗?
两人嘻嘻哈哈一阵,便又商量起药厂片区的拆迁又被卡住的问题。老秦说干脆直接叫警察清场算了,推土机一去不就什么都解决了。白子行说难怪你要挨骂,怎么老是发懵呢?老百姓不容易,只要在合理范围内能解决就解决嘛,那些开发商谁是穷人?
老秦说也是,自己也觉得拆迁这一块儿的乱象应该快结束了,有些人再想借机暴富会越来越难的。说完却从兜里掏出个小纸条,说请他研究下这几户的特殊情况。
等老秦一走,白子行便操起电话,对着电话说,药厂那一块儿的鼓动你要小心几户人家哟,不要让他们发觉你的存在。放下电话脸上便掠过一丝冷笑,生活对于他就是一场注定的玩笑。
5
陈凡在包间里一五一十给白子行汇报了赌场这几天的经营情况。白子行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品着红酒。听完了突然问一句:“你没赌吧?”
陈凡愣了一下,说:“没,没玩。”
白子行突然睁开眼,目光犀利如刀:“那码金怎么不对?”
陈凡见赖不过去便才承认是自己玩输了,立刻却又保证了再不参与了。
白子行摇摇头,说陈凡真是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找点事情给他做就硬是做不好。然后又问陈凡是不是把这里所有的小姐都弄完了?
陈凡赶紧说自己只是和这里一个叫小丽的好,真是没有花心的,不信可以问吴哥。
叫吴明的光头男人被叫进来,说陈凡除了手痒以外其他的部位倒还管得紧的。却又汇报说有一个想垄断农贸市场的老大想见白子行。
白子行看着手里这杯极品红酒泛出的诱人光彩,问了一句:“就是那个想做农业托拉斯的神经老二?”
吴明说:“是,就是他。这人近几年做猪头和玉米生意很是赚发了,便总想结交高层人士,我也知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六哥你的。”
白子行笑一笑:“有陈凡这些宝贝儿在,还有谁能不知道六哥呢?说吧,他见我做什么?”
吴明说他是想让咱们下边的婚情调查公司给调查一下他的不知第几个老婆把他财产骗走的情况。
白子行沉吟了一会儿笑了,说这家伙应该是走崔哥那边的吧,怎么突然跑来找我们,难道崔哥混不下去呢?想想又说,也是,虽说崔哥没现过身,但要跟我们的上面比起来他也就只是个混混儿。便吩咐让吴明带那个神经老二去见蔡玲。
吴明笑了,说蔡姐已经见过,可这老二硬是不相信如此一个小娘们能办成事,气得蔡姐差点叫人收拾他。对了,蔡姐说她在“醉乡渔夫”等你,让我告诉你去找她。
白子行哈哈大笑之中让陈凡去车库开出了那辆宝石蓝的标志307就赶过去。陈凡一边开车一边说,自己现在才明白,原来玩帮派是需要根基的。自己当年混迹街头以为就了不得,现在才知道有多傻。白子行闭着眼说,你以为你现在就不傻吗,别以为帮派的老大就是所谓的当官,那只是个传说。当官的永远不是老大,他们只是朋友明白吗?其实对于这两拨人,他们之间早就构成了一个重叠而隐形的社会,你不会懂的,好好做事就行了,要是犯规了我也救不了你。
陈凡说:“吴哥说过了,这一行里没有王法,所以就更需要规矩。”
白子行闭着眼喃喃自语:“规矩?什么是规矩呢?”他都记不起几年前是怎样被大哥看上的,就这样飘飘忽忽凭着自己的才智混到了今天这个“既是高危又是极诱惑”的位置上的。有时候他也搞不清楚究竟在为谁做事,总之生活给自己带来的将是老天也吃不透的一局迷棋,下一步棋子在手里其实也已经捏了很久……
6
“醉乡渔夫”和所有的超高档酒楼一样,自然有一般顾客无法触及的地方。一间临江的豪华包间里,有一个披着蓝色披肩的女子正依着栏杆看着嘉陵河滚滚的波涛。女子穿着白色的风衣,一头波浪碎发披在肩上,很有些淡雅的味道。白子行走进来她似乎也没有发觉。
女子看了好一会儿江水回过头来,正是“马头巷十七号”咖啡馆里的那个神秘的女子,脸上略有些泪痕。见白子行已经坐落在沙发上便又笑了:“你最讨厌,总是跟猫似的,神神秘秘的走路。”
白子行说那也总比她好,老去那咖啡馆,搞得自己见了面也不能说认识,完全是就在考自己的演技嘛。
蔡玲笑笑说这怪谁呢,生活原本就是一堆没头没尾的戏剧材料,你我不过是即兴的演员而已,等一场戏落幕了,彼此也就谁也不见了谁的踪影而已。
白子行说你也是太悲观了一些,很多事情没有你预计的那么麻烦。你是又被那神经老二给气着呢?还是老华又惹着你呢?
蔡玲在靠窗的一张沙发上坐下,说是你白子行惹着我呢。宁愿去风街找那些贱女人也不看我一眼。说完却笑了,又说自己真是自欺欺人,我难道就不贱吗?
白子行正经了脸面:“你别这样,既然当我是可以交心的就别老是自暴自弃的,我知道你的寂寞,有机会就走出去吧。”
蔡玲幽幽地看了男人一眼:“除非我死,否则这场戏不会落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蔡玲擦擦泪说差点忘了正事儿,大哥传下话来,说让底下的人都老实点儿,别惹事。
白子行说正要有件事儿很蹊跷的,在荷花区混混里很有些地位的孙胖子昨天被人砍成重伤,是我们的人干的?
蔡玲说他知道这事儿了,老华说应该不是我们的人,他分析孙胖子的受伤可能和那谁也没见过的崔哥有关,许力宏的死一直是警方追逐的重点。而许力宏死前掌握在手里的两条光碟生产线应该才是导火索。
白子行摇摇头说他就不明白了,那A片有什么看头,居然弄成了暴利行业。蔡玲被逗笑了,说难怪老华成天夸白子行能干,就是与众不同的料。
两人叫了几个小菜刚吃了一会儿蔡玲的电话就响了。白子行见她脸色一变就知道是谁,于是抢过电话就嚷嚷说你还让不让人活了,今天她就跟我睡了你怎么着?电话那头一个男人哈哈大笑,说自己原本就是告诉她今晚不用回来,大哥交待了我有事要办。
关上电话,蔡玲却低低叹息一声说不知哪个女子又要倒霉了。白子行夹了一筷子醋鱼给蔡玲说你管那谁呢,只要不是你就完了嘛。
蔡玲怔怔地看了白子行一会儿说:“我真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白子行喝口酒伸个懒腰说:“我也不知道,天也不知道,知道不知道,河水过沙洲,仅此而已。”两人说说笑笑之中天色已晚,白子行却接到区长的电话让回去研究工作,他与蔡玲告别走出酒楼,脸上便又恢复了那疲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