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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牛街大院子(2)

余风用手揉揉娟子的头发说你怎么尽遇见这么奇奇怪怪的事儿。两人偷笑着,璇姐一边骂着门口的流浪狗,一边斜着眼睛看娟子,气氛就很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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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行走进牛街大院办公室,立刻就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化解的凝固空气被狠狠砸到脸上,有一种隐隐的生疼。拆迁办的办公室本就不大,外边一间约50平米的大房间坐着白子行前期管事时从各个口子调来的几个年轻人,自然这些人都自觉地把他当成了“更衣室里的老大”;但今天这几个年轻人看到白子行进来陡然间笑容从脸上升起却偏偏就落不下来,于是只好僵在那里。

白子行倒是干脆,依然把右手伸出来往下按一按,示意大家安静,继续工作。里边约40多平米的小间被隔成各20平米门对门的小房子,分别是他和老秦的办公室。今天老秦特意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自以为满怀敬意地看着白子行走进来。白子行于是也就满怀敬意地看了他一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不曾想老秦跟了进来,有些秃顶的方脸汉子此时严肃了表情,看那意思是要急不可耐地和白子行交接工作。

白子行笑一笑:“秦主任,前一段铁路片区的工作基本结束了,一会儿我让小周整理了给你汇总过去,至于所有的印鉴之类都在李雪玲手里管着,她负责财务上的事儿你也清楚,以后她就直接向你汇报工作了。”

老秦笑起来有些突兀似乎又有些为难:“小白呀,我是想一会儿开个小会,特意来先给你通气的。”“通气”这个词似乎有官那年便有了这个方便快捷的说法,意为提交讨论前先统一思路说法,以便于大会上能够顺利通过一些具体方案。不过此刻老秦的用“通气”这个词并不准确,他是奉了上级的命令来向白子行兴师问罪的。

老秦把话在嘴里嘟噜半天又才说:“是这样。最近市里面有领导觉得我们这南区的拆迁工作进展得有些诡异,原来是老牛拉破车,一年的任务三年还干不完,这是可以理解的,南区是老区,扯皮房子多也是常事;而这两三年特别是最近大半年时间却是风起云涌,按领导的说法这推土机都来不及推房子就自己倒了,就要查问一下这里边是不是有些问题,拆得是不是太快了一点?而交给房地产商的地块儿是不是又太便宜了?昨天我被叫去问了几个小时,要我今天回来开会讨论此事,有问题要尽快自查自纠。”

白子行索性也就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将屁股坐在办公桌沿儿上,双手操在胸前:“你是老同志了,这些问题你应该比我清楚呀;为什么干得快?区长亲自抓、魄力大呗。地块儿为什么低廉?开发商在补偿上为了照顾老百姓是出了大血本的,你不给人家一些甜头,人家凭什么替你的经济建设、民生工程出力卖命?我们是和商人打交道,在商言商本就是个基本规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老秦并没有被气势逼人的白子行给镇住继续说:“可我以前并不清楚有些事情的具体操作,最近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我仔细看了看最近几个地区的由国家承担的拆迁赔偿金的支付情况,金额比其他地区同期同样情况的高出好几百万来,这就不不太正常吧?既然目前我开始负责这个部门,恐怕首先就要查查这件事。虽然这些款项国家所占份额也只是一部分,也不能单纯为了追求拆迁进度和搞一些浮在表面的政绩胡乱赔付,从另一角度这也损害了开发企业的利益也不对嘛。”听得出来,老秦的这些话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不过是个传话的机器而已。

白子行看着老秦其实是很为难地说着这些话,颇有些同情他。这家伙原本是单位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虽然名义上是他白子行的副手,实则完全不管事。每天他都是看着报纸喝着茶的混着日子等待安全退休,现如今突然被顶上前台,完全也就是惶惑的。他很清楚老秦那种头顶官帽却险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尴尬。不过这家伙也真算是应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老话,他虽然不是管事的,但同样身处这巴掌大的地方,会不知道白子行是奉谁的命令在做这些事情?白子行依然笑着,对这样一个扑面而来的“上司”他还真没什么敬意。他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表现让老秦有点发毛,说你要没有意见我可就通知开会呢,脚步散乱地退出去,不像是下通牒反倒是像汇报工作的。

白子行转回自己的位置上坐着,操起桌上的电话想让李雪玲进来,但转念一想又放下了电话。从主持全面工作的负责人到没有任何具体职务的半截子领导,他再大声武气地单独叫人进来,无疑就会是一出喜剧。李雪玲要是在办公室笑他这种虎死威不倒的气质那就会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他是不会给人落下任何可乘之机的。

但更喜剧的事情即刻上演。老秦在会议室里一改平日里的窝窝囊囊,大讲“新型腐败”的问题,并且一再强调要从自身抓细抓透的问题,这让底下的人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又有什么风暴将要刮起来了?

老秦在台上说着说着就发现了周文君在打瞌睡,嘴角还有些口水流出来,于是拍着面前的桌子叫唤。周文君一个激灵醒过来,站起来就说:“地球很危险,你还是回火星去吧?”老秦差点没直接从台子上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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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的时候,周文君、李学良、王俊几个硬拉了白子行坐进了牛街出名的“硬走”江湖菜馆儿。

刚一坐下周文君这个看上去脸上毫无血色,说话嗓子有些鸭公样的家伙就开炮了:“我说子行,老秦该不是昨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他有事没事,刚当上位子就要整疯,都整疯了看谁给他做法事驱鬼?”

白子行拍拍周文君的背:“你也是,发什么神经,对自己不好嘛。”心里掠过一丝微澜,似乎真如周文君所料,有风暴在不远处的海上正聚集着,空气里已经充满了一种危险的味道。不过在白子行看来,所有的风暴或者危险都不算什么,除非头顶的那棵大树被连根拔起,若大树都已经被连根拔起,他还能独善其身也不太符合逻辑。

周文君依然气不忿:“嘿!我就是一个办事员,怕个锤子,大不了让我去收发室和老彭儿作伴,又不是没去过。”周文君还真在收发室呆过很长时间。

王俊一向是沉稳的:“子行说得对。老秦突然跟疯狗似的乱咬绝不会是钻了油菜花地给春天的蜂子蛰得神经错乱了,只能是得到了更上级的金牌令箭。他今天的话看上去是冲着子行来,实际上枪口是瞄着别处的,所以我倒觉得子行没必要太在意。神仙打仗多半就是这样的,老秦这种狗腿子弄不好就会被直接牺牲掉。”

李学良捞了一筷子的双椒木耳笑道:“老秦眼神儿真是不好,我也担心他耍大刀的结果是最后砍着了自己。”

白子行见该店的名菜盘龙黄鳝端上来,便站起身给每人夹了一条,然后说:“你们不要管我的事情,管好你们自己就好了,凡事有领导操心;领导吩咐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按规矩办事错不了……但我也要提醒哥儿几个,现在我被冷藏起来已经是不可动摇的事实,不可能再时刻罩着你们呢,你们几个也不要过于放肆,老秦是个老实人,虽然一定不会作你们的怪,但要指望他帮你们扛事儿是不可能的明白吗?”

一席话不软不硬,说得几个人面面相觑纷纷点头称是,一顿饭就吃成了闷饭。白子行悠闲地啃着鸡骨头,看着这馆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大都是机关里的人因了什么事请人或者被人请来这里小吃一顿。如此边吃边谈有两个好处,既有效率也不担心廉洁的问题,所以这店里永远便是人声鼎沸的。他觉又突然觉出了一个道理,这官人官事就像煮这个盘龙黄鳝,火候不到咬不动,火候过头了又太腻,而这老秦真不知道是炖过头了还是火候太差的缘故,弄得他自己也搞不清方向了。

白子行并不担心老秦奉命“纠察”此事会有什么深远的发展,窝囊了一辈子的人能有什么手段来解开这一大片藤缠树来树缠藤的原始森林呢?虽然他并不清楚这场游戏的对手是谁,却也根本就不想弄清楚,棋子要想保全自己就只能在规定的格式中按规矩漫步,至于你身边矢箭如雨也罢,鼓声震天也罢,总会有人替你撑着伞的,何况这是一片繁茂的原始森林,什么样的弓箭能射得穿呢?

白子行真正担心的是另一个池塘里的事。落在何立坤手里的孙胖子一定早已吐露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虽然那傻子并不是自己这条河沟里的,但水的流向谁能说得清呢?欧阳卿的烟店被莫名其妙烧掉,那箭头分明就已经奔着自己来了,躲还是不躲,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