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王俊等人吃过饭白子行便溜溜达达走开了去,电话打出去余风正好有空。他在风街的街口下车慢慢悠悠走去。中午时分的风街不仅慵懒而且连活动的人也见不着几个,各家门店里坐着的小姐们都在打着瞌睡。风街的风吹在脸上几乎都是燥热的,让人无来由地就有些烦躁了。远远地他就看见余风站在门口,向她挥了挥手。今天的余风穿着简单的黄色短袖体恤和一条短到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白白的腿。
白子行并没有走过去,按照约定他径直走向了街对面的紫檀花公寓。站在五楼的楼梯口等着女子。余风穿着拖鞋慢慢走上来,拖鞋前端还有着两只黄色的米老鼠。冲着他一笑:“大忙人今天有空了?”
“我想有空的时候自然有空了。”
“是啊,你比我们好,我们的时间永远掌握在你们手里的,我们只能等待。”
白子行进门先把余风搂住抱了抱,余风说自己要先洗个澡,汗唧唧的不舒服。他躺在竹床上,听着余风在哗啦啦的水声中传出来快活的歌声,高声说还是她好,整天除了应付业务以外就没有其他任何事可以烦着她了。
余风却探出个头来说:“你的烦恼我不懂,我的烦恼你也不懂,还是各自安分的开心才好。”可等着余风裹着浴巾赤着上身出来,白子行却衣着整齐地躺在床上仅仅招了招手,余风过去紧紧挨着他躺下来。白子行的手就在她花蕾般的乳房上摩挲、游走微微叹了口气,余风说既然来了这里就把所有道理放下来,想多了老得快。
“是了,你们这里原本就是不讲道理的地方,那讲什么呢?”
“讲快感嘛,有了快感你就喊嘛。”
“我想要是有个写东西的成天和你们厮混,没准儿能搞出大名堂。”
“你是说我们将生一连串没有爹的娃儿?”
白子行一把将余风压到身下,说她根本就不应该在这行里混,要在古代也算得上花魁了。原本心里的一些郁闷给她这么一抖搂,便又给抖搂到九天外了。看来这里真是他的好地方。
余风笑说,那这不就是和那相声一样了,听相声就忘了烦恼,可回家一看,要债的可还在门口呢。白子行呵呵地叹口气说,是啊,现在说不定要债的就早已经堆了一门口了。她听了就又笑,说把自己带回去就能把要债的全都给诱惑走了,然后再把这些家伙诳到坟地里卖了。
白子行乐歪了却始终没有动作,余风说怎么啦,连这功能也没啦?他说今天咱们就说说话吧,把那功能先存起来,下回一块儿用。余风用手抚弄着白子行的胸膛说自己怎么尽遇到这种神奇事情,就说起那痛哭的男人来,说着却感叹了那人的可怜,出来做贼也做得跟要他命似的痛苦。白子行说男人和女人倘处到这份儿上,就算不离婚对双方来说也就都是可怜的。不过人生如梦,你梦见什么真还由不了你自己喜欢不喜欢,中国人的婚姻质量之所以不高,就在于他们既没有把婚姻当成坟墓,也没把婚姻当游戏,要命的是偏偏当成了“票证”,追求形式上的完整不惜几十年的肉搏厮杀……
余风摇摇头,说早知道就不听这话了,听了这话怎么还敢上岸结婚去?白子行说那你要准备嫁人就先通知我一声,我来报个名。她在白子行脸上亲一口说我的哥哥呀,你何必让我大白天的就做梦呢,竹床虽不高摔下来可也疼哦。白子行说我这会儿可是认真的,她说怕就怕这会儿认了真,回去再后悔才是麻烦大了。
两人的电话几乎同时响起来,老秦和璇姐在电话里催促着问怎么还不回去?两人相视一笑,又几乎同时说了句:“老鸨子可着急了。”
白子行出去谈了心高高兴兴走回办公室,老秦急火火追过来要他具体解释一下那些高得离谱的赔付是怎么回事?颇有点关心地说让他不用急,若与他无关自己一定会向上面解释的。
白子行将腿翘上桌面来说:“那你问我干嘛,问老大呀。”
“你亲自指挥的,当然问你。”
“哦,我指挥的。那很多事也是你秦副主任,哦,不,秦主任。你老人家在我指挥下具体分管的,至于你管没管我就也不知道,现在你觉得问题多多,不先问你自己怎么倒问起我来呢?”
老秦本不是个善辩的家伙,被白子行这一枪打得几乎要憋过气去。他尽量用发狠的声音看着白子行说:“小白,我可是为你好。”摔了门出去,把一声空旷的余音留在了这有些寂寞的空间里。
白子行嘴角挂住一丝笑容,当然知道老秦这老实人突然大着胆子四处下口也一定是有些缘故的,不过这确实提不起他的兴趣来。神仙斗法百姓遭殃的道理他是懂的,但这会儿雨毕竟还没有下过来,似乎也就不必急着去寻伞。
新型腐败?这又是一种全新的界定,而究竟什么叫腐败呢?
8
下班的铃声响起来,这也算牛街大院里保留着上世纪传承下来的惟一特色,他刚走出大门就看见劳顿站在喷水池边上抽着烟,这个眼眶里白多黑少的男人自然是在等着他的。
在名为“沁苑”的茶社包间里分宾主坐下,劳顿让上了普洱茶。他似乎很醉心于这全是竹木结构的房间,眼光四处浏览,看着墙上的几幅字画以及靠墙的博古架上摆放着的各式紫砂茶具。他说:“你喜欢普洱吗,如今喝普洱可是很有身份的事情。”
“我对茶倒是一般,总觉得只要是开水泡叶子,出来的味也差不多。”
“嗯。你倒是有了一种新解,对茶没有了解对人心倒是很在行?”
“大秘书,不兴打哑谜的,我文化浅听不懂你这种官话。”
“听说过最近流行的一个词:新型腐败吗?”
“我们办公室刚有人唱过了,听不大懂但觉得这意思倒很新奇。”
“很简单嘛,以廉洁奉公的姿态来积极处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看上去解决了老百姓的疾苦,安抚了众多的百姓需要,又解了政府的难处,但实际却是无原则的慷国家之慨,同时又在整个过程中饱私囊,口碑钱包两不误。这叫做红皮白心苕,煮起来也不太好吃。”
“你又研究饮食了?”
劳顿略感疲倦的笑一笑,说看他体格不好,还是不要上场踢球了,如果在场边抱着衣服太累了,不妨交给自己抱抱,累坏了可不太好。
白子行喝着茶,许久之后才嘘出一口气说这不是累不累的问题,而是自己压根儿就没想去看比赛。说劳顿其实也是多虑了,最近这几天牛街大院子的旋风是刮得比较大,依据他的经验旋风一旦撞到墙上也就自然会停止了,所以他倒觉得不必大惊小怪的。
劳顿依然是一种很淡然的笑,但这种笑容里却分明有了一些犀利的成分,仔细看着桌上的紫砂茶具,仿佛有了一种“入定”的情境。等了许久抬头又看看白子行,倒也不说话了,只自顾自喝起茶来,把空气调节得有些沉重。
白子行也就跟着慢慢地喝,渐渐的便也觉得平时不太在意的茶水里有了几分味道,越喝便觉得那水里有了漩涡,似乎正借着他的一口口品味,想要把他拉下去一般,不由得就皱皱眉。
没等他喝完也等不及被这茶水拉进去,徐区长的电话又到了,还是喝茶。他与劳顿告辞,只说是老友相邀。劳顿点点头说这几天忙是好事,只是别慌忙火气的又走错了路。
白子行站起来笑笑:“你又是奉了哪路神仙的命令?”
劳顿继续喝茶:“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被章书记发配到区纪委呢吧?”
白子行立刻坐下:“那你今天是代表组织来的?”
劳顿第一回大笑起来,这个和白子行一向彼此敬重的男人说:“今天恰恰是代表个人,不过我真的不希望也不喜欢代表组织来。”
白子行把手一摊:“这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事。”
他走进徐区长办公室的时候还想着劳顿的话,什么叫又走错路?那沉稳的男人看来是拿自己当朋友了。但可惜他不明白,自己是从来不去辨别什么路好走或者不好走的,没有一条路会是完全的好走或是不好走的,路就是路,摔了是你自己补钙不足的问题,与路何干?
徐区长今天没有穿惯常的套装,而是一条宝石蓝的连衣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看上去很悠闲。见着白子行进去,示意近前坐下。他这才看见旁边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正是那天在马头巷17号见着的。那人冲他笑一笑。
徐区长先介绍了,说这男人姓李,叫老李就可以。此人是一家在本区搞地产开发的老总。白子行便隐隐约约觉出了徐区长叫自己来的意思了。他安静地听着徐区长的介绍,说老李的公司对风街那一片的开发非常有兴趣,也有实力,所以已经提前在搞规划设计了。她说鉴于区里要从规划局抽出一个班子专门针对风街这一片特殊的老城区进行规划管理,所以他考虑还是把白子行抽过去帮忙,管一管这个班子的协调工作。
白子行以沉默来表示了接受新工作的指派,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开始收拾东西。但他突然却发现徐区长给自己安排的职务跟上一个比起来是越发奇特,“协调工作”?难道规划局派出来的专家都是聋哑人,需要他来接电话?而徐区长没说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报道,不由得一时就愣在那里,遂又哑然失笑,不知道是自己这木偶发昏,还是提着线的那位大师在发昏。他想总之是发昏就对了,既然看起来是安全的退出一个游戏,就不用再花心思去想了。
他抱着自己的东西走出办公室的大门,把老秦如释重负的笑容留在了办公室里边。自己的游戏早已做完了,早一点离开倒是对领导的一种安慰。不过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看来蔡玲男人的计划很可能要泡汤了,老华原本是奉命要拿下风街的拆迁改造地块的。不过这真的是神仙考虑的工作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