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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眉头紧锁着。冷不防被人从后边搂了一下,惊得她一回头却正碰上笑笑的何立坤的脸。她红着脸呸了一下何立坤问怎么回来了,那边抓住人呢?何立坤往长沙发上一靠就坐下去,说在全力做准备了,有郝强盯着他回来看看技术科的检验出来没有?
李若惜拿了桌上的报告,挨着何立坤坐下说,报告显示孙胖子死之前没有被注射任何非法药物,但突然深度昏迷继而出现脑死亡,却是蹊跷得很,技术科坚持认为孙胖子的昏迷和脑死亡是被人做得很成功的“他杀”。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孙胖子病房的“神秘人”是关键了。
何立坤问监控如何显示的?李若惜说监控没显示有任何外人从走道进入过那间病房,但黄运来倒是进去过,不过很快就又出来了。何立坤听得一愣,但随即又释然,毕竟黄运来被发配到派出所就是拜这胖子所赐。
何立坤仔细翻看了资料,发现这孙胖子的一些劣迹竟也和那个神经老二的帮派有些关系。孙胖子前两年同样因为寻衅滋事被判刑一年,其中被打伤的也就是几个肉贩。他嘴里不由得念道:“崔哥?死胖子?神经老二?欧阳卿的店?”
他给正在医院忙活的欧阳卿打了电话,欧阳卿肯定地说自己的店被烧就是崔哥指使人干的,不过就是要警告他。他是不怕的,店里已经在重新装修。
何立坤放下电话嘱咐李若惜继续研究一下现有资料,便快步走出门去。可走到门口却又被李若惜冲过来背后搂了一下,她说这叫一抱还一抱。
刚上车的何立坤便接到郝强的电话说有结果了,果然这场打闹是神经老二指使的。何立坤果断命令立刻抓捕,给桥市现有的帮派势力一点颜色看看。
尽管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在帝都娱乐城堵住了那神经老二手下的几个重要角色,但神经老二不神经,在警察到达的十分钟前溜了。
何立坤在美古的办公室里站着,听美古说这伙人是中午就来的,一直玩得很疯,但就在警察到来的十分钟以前,一直很疯的老二突然带着几个人就匆匆上了一辆白色本田越野车走了。何立坤把手抄在胸前说,你们这娱乐城好像不太规范哟。
美古扔给何立坤一支烟说:“规范不规范的,难道不是取决于你们男人么?”
何立坤笑了,知道这女子的野劲儿。于是一拍巴掌说,得了,你自己当心吧,若真有证据了,我也会下手抓的。美古放肆地一笑说若躲不掉自己真还就只想何立坤来抓她,她会很踏实的。
何立坤索性坐下要了一杯酒喝一口说:“你能告诉我你背后那扇门里藏着什么秘密吗?”
美古说:“我背后没有门,有的只是悬崖。其实你比我清楚,如今桥市的帮派些其实都已经是新型帮派了。他们是严格按照公司化运作,有着明确的分工,每一群人只负责了一段,因此越往上越安全。”
何立坤说:“上面都是有朋友的。”
美古笑一笑,却过去挨着何立坤坐下说,我信得过的就是你这个朋友,不过咱们却始终不是一个圈里的两头羊,可惜了。
何立坤此时也就调皮了,说咱们要真是两头羊就对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免得那么多顾忌。
美古歪着头看看何立坤笑了:“原来你也是男人,那就抱抱吧。”
两人几乎是玩笑着拥抱了一下,可这一抱还是让美古感受到了一些兄长般的温暖,她就在何立坤的耳边说:“你认我做妹妹吧,我觉得你更像我哥。”
可就在这时候,一幕喜剧被拉开帷幕。美古办公室没有锁的门被推开,完全不知情的林芳带着急火火的李若惜出现在门口,李若惜几乎呆住了。
被吓呆的还有何立坤。当他转过身一眼看见李若惜从天而降,不由得立刻满脸通红,所有语言功能都瞬间丧失了。
美古何其聪明,一下就明白过来,立刻拍拍何立坤的肩膀:“哥,我都说让你矜持点儿,这下出事了吧。”何立坤此刻想一头撞死,这种误会怎么可能解释得清楚?
李若惜毕竟是李若惜,尽管眼泪转了几圈毕竟还是没有落下来。她平静下来说:“队长,你的手机大约是没电关机了,你的朋友姓候的给你办公室座机来电话,说让你赶紧去一趟,他找到伍天的下落了。”
何立坤点点头,没说话。
李若惜转身走的同时,丢下了一块何立坤的手机电池,又说不好意思,是候总告诉她你肯定来了这里找女性朋友美古了。
何立坤在美古办公室足足愣了五分钟,在笑够了的美古和林芳催促下才想起来去找候进。美古正经了脸面说让他快调人马,候进线人的身份好像已经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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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美古所料,何立坤赶到候进办公室,办公室里已是一片狼藉。几个保安和候进的秘书倒在血泊之中,黄运来带着人已经先一步赶到,正在抬走尸体。何立坤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自己的电话便响了,电话里边就是伍天近乎疯狂的声音:“何队长,你好啊,你找得我好辛苦,所以我伍老二特地自首来了。”
何立坤做个手势,黄运来立刻走到身边来,电话里边继续在说:“可你的朋友侯老板偏要让我陪他去外省玩玩儿,你看怎么办呢?”
何立坤很平静:“好啊,那你们就去玩玩嘛,不过天要黑了当心路滑。”
伍天在电话里哈哈大笑:“我只是个生意人,你何必非要赶尽杀绝了,我们的肉类品牌、绿色蔬菜还是很响的,企业做大了对国家也有好处嘛。”
何立坤呵呵一笑说:“我也觉得企业做大了有好处,不过你做大了我就该挨骂了,现在已经是骂声一片了你听见了吧。”
伍天沉默一下然后说:“好吧! 那我走,只要你把五号公路的三号收费站打开就成。”
何立坤说:“既然你要走,我就一定来送送你嘛,五号公路是吧?我就过来,等我。”
伍天说:“就不劳你大驾了吧,你忙;你听,你的朋友不乐意了。”电话里传出来候进惨叫的声音。
何立坤依然保持着平静:“我不来送你,你就走不了信吗?”
伍天似乎沉默了好几分钟然后才说:“您别来,让河街老大黄运来过来吧,他欠我赌债,我走之前也该和他了帐了,半小时之内,否则我也就不走了……”
何立坤挂了电话让郝强开车送黄运来过去,力争解救人质。黄运来刚要上车,何立坤问你欠他赌债吗?
黄运来回头一笑:“你听他胡说,这种人就是该死。”
警车疾驰而去,何立坤看着远去的车影眉毛就就又纠结在一起了。很多故事会突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转折与急刹车,而今天的故事似乎显得尤为好玩儿,一向神经的伍老二会有如此特别的智商,竟然利用劫持一个任谁也想不到的“特情线人”来企图逃脱追捕?所有的答案按照正常的路径都是推不出来的,而似乎只有推不出来的才是答案吧。
何立坤待郝强的车消失在视野里之后,立刻调动了特警大队以隐蔽方式包围五号公路的三号收费站。一辆黑色的蒙迪欧飞快从街角拐出,一声啸叫停在他的面前,车上是李若惜。
何立坤坐上车刚要说话,李若惜一摆手,别解释了我的队长,干完事儿我们再算账。
李若惜改了平日里的娇娇弱弱的样子,边开车边让何立坤看了摆在副驾驶上的资料。何立坤看完不禁深深叹口气,说一句原来风声真的是看得见的。
李若惜说:“立坤,你能不能表现得紧张一点儿呢?你一直拽在手里就差一点打开盖儿的宝贝疙瘩被人劫持,你就不能替他紧张一下吗?”
何立坤没有答话,只是伸手握了一下李若惜的手,心里还是气恼的女子才发觉男人的手上全是汗水。他们都才发现,伍天劫持了候进,竟然是一石三鸟。高手对决,凭的绝不是人数多寡或者装备精良,那真的就如同风声鹤唳一般,转瞬之间便决定了悬崖之上,谁还在衣襟飘飘的感受着一份遗世独立的孤独!
何立坤心里的沉重绝不仅仅如此。翟书记再次入院而且病重,而自己的上司里已经有人已经通知他要准备撤销所有的专案组,要桥市人不再紧张于警笛的鸣叫……这当然是个绝妙的理由。有人瞪着他何立坤的眼睛说:“反帮派?我就最大帮主,没有那些人怎么破案?桥市的事情,说到底就是某些有钱人、暴发户之间的经济纠纷,和老百姓无关嘛。”这更是至理名言。他立刻要去解救的就是“特情”,但世界上的事总不该太矫情,买块猪肉也要做好挨打的准备,难道不新鲜吗?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了……
郝强的枪口冒着烟,被黄运来飞身救下的候进在混战中被郝强打中了胸口。何立坤蹲在已经被打成蜂窝煤的神经老二伍天身边,用手将他那对鼓起的眼睛抹了下去。起身以后吩咐法医还是要把他的身体清洗干净了,换身衣服再送他上路。他一边擦手一边对李若惜说这家伙原本就是个卖肉的农村人,若不是八十年代末头脑灵活承包了快破产的桥市肉联厂的一个屠宰场,那么他现在最多也就是个乡场上的肉老板和出名的杀猪匠而已,可以肯定的是他有时间可以死在自己的床上。
李若惜一歪头:“你是说时代错了?”
何立坤看着天上的云飘来卷去,长出一口气说:“时代给了他幸运,他却用幸运选择了撒旦,自作孽不可活呗。”
李若突然说了句:“我理解你和美古。”
何立坤刚转过头李若惜就走到一边问黄运来伤得如何?
黄运来捧着受伤的胳膊走过来对何立坤说:“这些人都没文化。偶然之间一个原本只能求温饱的人突然暴富起来,自然就没了方向感。而当他某天突然又发现,这个世界一切都可以用几张纸买回来的时候,离发疯也就不远了。”
何立坤点点头说还是文人有思想,想得比较深刻,就也问伤势如何?黄运来说伤势不打紧,但就是想不通。当他们先一步赶到的时候,就发现伍天带着几个亲信押着已经被折磨得站立不住的候进,站在了公路上的一辆皮卡车旁。他当时就已经判断出,不论用什么办法谈判要救候进都已经机会不大,这种原本就穷凶极恶的人到了末路会更疯狂的。
黄运来知道郝强是神枪手,来的目的就是保护他和候进。他让郝强始终站在自己身后三步远的位置就径直走向已经胡乱叫嚣的伍天。但就在他用话刺激伍天,并逐步靠近的时候,候进身子一晃,郝强的枪提前响了。黄运来只好顺势飞身猛扑过去,硬从伍天手上抢过候进,往旁边一滚……又是密集的几声枪响,候进和黄运来一起摔出去都被摔得晕晕乎乎,候进往起一探身,却被一枪打中胸部,这枪偏就是郝强打的。
郝强靠在公路的护栏边倒是很冷静,把自己的佩枪交给了赶来的督察。临走倒是冲何立坤一笑,何立坤的心像被撞了一下。李若惜跑过来,说救护车上的候进要见他。
候进用满是血污的手紧紧抓住何立坤的手居然还笑得出来:“兄弟!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你……救……救不了……有……有……文化的人……真他妈歹毒,”头一歪,候进死了。
天空上堆积着很厚的积云,一切都显得那么模糊。一辆闪着警灯的帕萨特驶过来,劳顿和王超从车上下来。三个人站在路边,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顿了一会儿还是王超说话了:“老头情况不好,而有些事情似乎更不好,他交待我立即向新到的市委书记同志单独汇报近一段工作的整体情况,然后听候指示。”
何立坤掏出烟来,三个人就又沉默一阵。黄运来从远处过来,何立坤就让劳顿这新来的和黄运来具体处置这一大摊子,然后和李若惜上了王超的帕萨特离开。
黄运来问:“老米,那人是谁呀?”黄运来替劳顿这曾经的秘书新起了一个名号。劳顿说是翟书记新提拔的秘书,开着警车挺张扬的一个人,他是来接何立坤去汇报的。
黄运来咂咂嘴:“别又是一个空降来的新贵族吧?”两人说着话收拾了现场,就都感叹了郝强那神奇的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