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族的亲王自然清楚这个道理,可是川岛虽然身份卑微,但志向和抱负却是肃亲王最为看重的。
“这是俗论。皇族也好,亲王也好,均不过是人爵而已。人间最可贵的是天爵。从天爵而言,余不如卿。前人有‘忘年之交’,你我可结为‘忘爵之交’。”
川岛见肃亲王这样说,感激涕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两人一拍即合。
肃亲王有十多个儿子,但是,他认为能继承他恢复清王朝的意志的,并且能坚持初衷不改的,不是别的男孩子,而是这个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淘气的女儿。从心底里说,肃亲王对这个女儿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只是偶尔会感叹为什么这孩子不是男儿身。肃亲王有时会久久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小显纾,待收回目光时,会仰天长叹一声。
他在联络日本浪人川岛浪速游说日本军部出兵干涉南方革命党“叛乱”的同时肃亲王善耆与川岛浪速,又策动蒙古王公喀喇沁王与惯匪巴布扎布组织蒙古义勇军,企图制造“满蒙独立”的既成事实。然而,排山倒海般的辛亥革命使肃亲王的美梦很快就破灭了。为了实现“匡复清室”的心愿,肃亲王将自己的几个儿子分遣满洲、蒙古和日本,让他们伺机而动,为满洲独立而“殚其力,尽其心”,甚至不惜将自己最钟爱的小女儿显纾也送给川岛浪速作养女,以图日后能够“有所作为”。
川岛渐渐对显纾生出好感,这并不仅仅因为显纾是肃亲王的女儿、他的继女,而是他日益看出显纾的不爱说话并非柔弱,她是个不大外露的大胆的孩子。显纾也渐渐对川岛表现出亲近之意。
显纾过继后,很少像其他孩子一样聚在一起玩耍。只要川岛浪速在家,她总是抱着一堆玩具,到肃亲王为川岛提供的一间专用房间里一个人玩弄。开始时,川岛也有些苦恼,但又觉得显纾毕竟是个孩子,再加上她又是亲王的女儿,也就无可奈何。因此,到川岛房间里玩耍,几乎就成了显纾每天的必修课。
显纾在房间里终于玩腻了。这时,她已经注意到外面的世界,虽然这世界也不大,无非是在院子里,一个人骑在马上舞弓弄箭。显纾是肃亲王在众多子女中最宠爱的一个,有时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但显纾日常却并不多说话,在更多的时候,她仍然安静、文雅,像个皇家的小公主。但是从小在父亲的娇惯和偏爱下,显纾渐渐滋生出一些霸道来,有时刁蛮任性得同她的属相马一样,令人难以控制。
几年过去,川岛芳子长大了,还是那么清秀,可头脑敏捷,反应迅速,与一个男孩子无异。她十二三岁时,最喜欢玩的是衔着自己的腰带,趴在地上当大马,让邻居孩子骑在身上。
她说一句“行了吗?要抓紧呀”,就在地上爬起来。那孩子有些害怕时,她就鼓励人家说:“怎么那么胆小哇,要像个男子汉!”当看到那些充满恐慌的孩子,川岛芳子便感到十分快乐。
不久,川岛浪速决定回一趟日本。显纾得知此事后,幼小的心灵也产生了离别的凄凉滋味来。她恳求叔叔不要离开,请求他留下来。
川岛浪速这时已经是显纾养父的身份,已作为肃亲王秘密实现满蒙独立的代表,他自然不会为这些儿女情长所扰。川岛浪速看着这个孩子答应她很快就会回来。
在川岛动身的前一天晚上,按照惯例,肃亲王设了家宴为川岛饯行。显纾趴在川岛膝盖上,她继续用幼稚的央求和天真的语言跟川岛说话,希望他留下来,以至于川岛也有些恋恋不舍。
就在这次家宴上,肃亲王忍着内心的不舍,跟川岛说:“你把这个孩子带走吧!”说完叹了一口气,像是考虑了很久的样子终于把心思说出来了。
川岛沉思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肃亲王的要求。这个消息毕竟太过突然,就算事先想过但也是想想而已。
但是,这一次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显纾并未跟随川岛去日本,而是在第二年春天,肃亲王派人将显纾送到已在东京的川岛家里。
肃亲王对显纾说:“你已经是川岛叔叔的孩子了,现在送你到他那儿去。”
肃亲王说这番话时自然得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心头也是万分不舍,在众多的孩子当中,这是他最为疼爱的也是寄予期望最高的一个。
显纾即将被送往一个陌生的国度里去了。显纾带着肃亲王的信,信里写着:“遵约将小玩具献君,望君珍爱。”
于是,1912年,作为东方公主的爱新觉罗.显纾便于跟随养父飘洋过海,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日本。
这样,刚满6岁的肃亲王第十四王女显纾就在1912年一变而成为日本人川岛芳子。川岛生于1865年,比肃亲王大一岁。在动荡不安的中国,两个人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由于两个人的结拜,使肃亲王的王女成为日本浪人的养女,并且被培养成一个畸形的女人。
显纾到日本后,具有强烈武士道精神的川岛浪速,又参照武士大石良雄的名字,将她的名字改为男人的名字——良雄,想以此来体现肃亲王的意志,把显纾当作一个男孩来加以培养。但在不知不觉中,“良”字后面,人们依然用女人常用的“子”字,即叫“良子”。这一名字,后来又叫成了“芳子”。
从到日本开始,就形成了川岛芳子一生中最大的转折。
年幼的显玗穿上日本的和服,东渡日本,在父亲将她过继给了川岛浪速之后,临行之前,善耆语重心长地嘱咐显玗:“别忘了你的根在中国,你的祖业在中国。”更深刻的话没有多说,孩子还太小,说多了她也不会理解。
为了适应日本的生活,川岛浪速不仅给显纾起了一个日本名字——川岛芳子,还专门为她请了家庭教师,帮助她学习日语以及日本的各种风俗习惯。此时,芳子年仅六岁,基本上未接受过任何系统的教育,思想上可谓是一张白纸。
川岛浪速就在这张白纸上强制涂写了武士道精神、军国主义思想,种种残忍、暴力、专制思想侵蚀着芳子年幼的神经。不过短短几年,这位在大清皇家礼仪中长大的温柔格格就开始变得蛮横无理、泼辣放肆。
川岛浪速为川岛芳子的家庭教师,叫本多松江,也住在川岛家里。
本多女士担任川岛家的家庭教师,却不要任何报酬。她自己认为,领取报酬,就成了雇员。这位本多女士对川岛芳子的影响颇大。在感情上,本多很快就成为类似于母亲一样的人物。川岛芳子后来一直非常亲切地称她为赤羽妈妈。这种感情,可以说是一直在川岛芳子心理保留着。日本投降那年,川岛芳子被关在北京监狱等待行刑的时候。她写下了对本多女士的留念:“听到我的死讯后,将为我流下悲伤眼泪和真心叹息的,大概是我赤羽妈妈了。”
幼年的川岛芳子和本多松江女士相处的时间很短暂,如果这一段时间长一些,这种宽厚的温情决不会让川岛芳子的性格发展到畸形的地步。
川岛芳子从小养成的我行我素的性格,在没有约束的环境中得到了一个飞快的发展,个性也愈来愈强。
关于金壁辉幼年在日本的一些情况。据她在日本的家庭教师本多胜江回忆,说她“有罕见的天才,能以锐利的眼光观察别人的面部表情。她有五感,而实际胜过五感,似乎有七感八感之多。”
又据日本人原田的回忆,“大正七年(1918年)我带着孩子到川岛浪速家借住,那年芳子12岁,有闻一知十的敏感性格。她同我的孩子一同玩耍,她模仿一匹马,口中勒上腰带,让我的孩子骑在她背上,手拉紧腰带,在席子上跑动。我的孩子有时害怕叫嚷,芳子却说:‘你要像男子那样,不要害怕叫嚷。’她的一举一动酷似一个男孩子。”
从丰岛师范附小毕业后,15岁的川岛芳子进入松本高等女校学习。
川岛芳子喜欢骑马上学,尽管从家到学校的路途并不是远到需要借助交通工具的程度。尽管当时并没有什么制度明令禁止骑马上学,但是川岛芳子却以此为借口扰乱学校次序,甚至将马带到课堂导致老师无法正常上课,而川岛浪速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在口头上训斥几句,从来不会因此责罚她,正是因为他的态度,让这个养女更为无法无天,在蛮横中成长起来。
川岛芳子在日本心境应该说是相当不好的。作为生父与养父的共同孩子,而似乎是长期被这两人丢弃了,过着非常寂寞的生活。她后来过于放肆的性格和疯狂的行为,大概也是由于试图冲破孤独的处境而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
川岛芳子读到中学二年级就不上学了,川岛浪速带着她到处交际,训练她跳舞、骑马、滑冰、开汽车、开飞机,向她灌输武士道精神,目的是把她豢养成为搞政治冒险的工具。以后,她搞得名声很坏。当时,宪均、宪云、宪立等几个人曾一起去质问过川岛浪速。他无言可答,只好找人说合,还说什么“芳子正在干乾坤一掷的大事业”。所谓“乾坤一掷的大事业”是什么?说穿了,无非是替日本人当走狗,为虎作伥,实现日本侵华政策。
就在这种孤独和寂寞中,川岛芳子以这种近似于恶作剧的方式度过了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