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孩子虽然没有多少自由,但川岛芳子出生较晚,皇权已然衰落,许多规矩自然也就失去了效力。这自然是成就川岛芳子性格的一个重要原因。最后保留下来的一点可怜的权利和财富,也使这个小女孩乖戾的内心得到了发展,肃亲王的纵容和溺爱则对这种性格的形成起到重要推动作用。去日本后,川岛芳子自然会有一种被家人抛弃的感觉,可川岛浪速的教导,恢复满清这类的话,又给川岛芳子加上了沉重的压力。虽然,她的年龄使她无法更深地理解这些问题,但这个阴影则一直笼罩在她心头。这样,女儿的身体就成为一个巨大的障碍。
她的哥哥宪立认为:“芳子改扮男装,意味着她要防备周围的色鬼。她当时只有16岁,住在川岛家,芳子曾经流露过:由于我是个女人,所以,他总是没完没了地纠缠我。那干脆,我就打扮成男人。因此,她毫不惋惜地剪去一缕青丝。”
当然,川岛浪速的行为,变本加厉地推进和扭曲了她的这种性格。
1924年10月6日,经过一年多的相恋,岩田爱之助准备向川岛芳子求婚。然而自从大连归来,川岛芳子心情一直都很烦躁,她多次向岩田爱之助表白:“我不想活了,我应该了此一生。”岩田爱之助见川岛芳子心情不好,增加了和川岛芳子的约会次数,和她谈些日本国内外形势,为她排忧解闷。川岛芳子依然唉声叹气,不断地重复着那句丧气的话。
岩田爱之助从川岛芳子那里,没有得到一点温存,却总是面对着川岛芳子的忧伤表情。他生气了,对川岛芳子高声说:“真的想死吗?我这里有枪。”说完从腰间拔出小口径手枪,把子弹顶上膛,放在芳子的面前,怒气冲冲地说:“想死吗?你开枪吧!把自己打死。”
川岛芳子毫不犹豫,拿起手枪,对着心脏部位,扣动了扳机。听到枪响,家人慌忙地朝芳子的房间冲去,只见川岛芳子脸色苍白,躺在榻榻米上。岩田爱之助呆坐在一旁,喃喃地说:“她真的开枪了。”
在时钟指向晚8时40分,全家人乱作一团的时候,川岛浪速急忙跑到附近的医院,拉来他的好友相藤大夫和护士。大夫检查发现,子弹穿过川岛芳子左肋,没有伤及心脏,造成的创伤面较小。子弹卡在胸腔后部,暂时可以不取出,不会危及她那年轻的生命。
在川岛浪速的恳求下,相藤大夫同意在家中治疗,这样川岛浪速就可以封锁川岛芳子自杀未遂的消息,川岛芳子的兄弟们也不想让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然而,消息可以对外封锁,真相是盖不住的。从川岛芳子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起,川岛浪速家崩溃了。
川岛光子最先和川岛浪速闹翻了,她早已发现丈夫的行为不端。川岛浪速不能容忍光子对他的管束,两人经常大打出手。事发几天后,川岛芳子向身边的亲人控诉了川岛浪速的无耻行径。她痛苦地把川岛浪速在大连奸污了自己,并继续死皮赖脸纠缠的事实告诉了亲人们。
对于这样一个性格奇特、人生经历复杂的人的这一乖戾行为,并不是短短几句话所能够说清楚的。
据山家一位朋友回忆,川岛芳子那次自杀前不久曾特意找到山家。她希望山家能够回心转意,因此她恳求山家能够跟她结婚,甚至决定主动将自己献给山家。但是,山家没能理解芳子真正的意思,只是想着自己能有更好的前途。这一次芳子真的绝望了,她头也不回第离开了山家。也许山家的谨慎自有其道理,他得考虑自己的前途,怕沉溺于与川岛芳子的恋爱游戏会破坏了他在军队内的声誉,因此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同芳子结婚。芳子是个理性占主导地位的人,她不可能因为一丝丝的眷念而放弃前途。
川岛芳子这一次真正地记了仇,可报复的机会却是在好多年以后。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两年,山家这时已经被提升为日本北支那派遣军司令部报道部中国班班长。在后来的日子里,山家也不过给提升为中佐,可他却神秘地是王府井大街一角一座朱漆大门的王公馆的主人。这一切令人颇为费解。
山家穿中国服装的时间比穿军装的时间要多,在王公馆度过的时间比在司令部的时间多。他究竟以什么手段,干了些什么事,局外人是不知道的。但确实有迹象表明山家是在做情报收集之类的特殊工作。
在这之后,芳子再未找过山家,但是暗地里都知道山家的一些情况。山家也从未对外提起过自己曾经和川岛芳子那一段恋情。
终于,在1943年,日本军部开始对山家那骄奢淫逸的生活进行调查。山家也被调回日本,不久,山家被军部逮捕,送交军法会议审理。在这期间,川岛芳子也常去东京。据说她曾给东条英机夫人和总理秘书赤松军务科长写信告发山家。川岛芳子的这种行为,可以说是她对初恋失败的一种报复。
川岛浪速对川岛芳子的最大影响就是来自与士官、军人的公馆聚会中,为了自幼训练他的义女,川岛浪速把幼小的芳子也拉到这些“高官云集”的酒席宴会前,让她听的全是满蒙独立和复辟大清的谈话。当有人预言这位活泼的王女将成为一个出色的交际家的时候,川岛芳子扑闪着两只大眼睛回问道:“交际家?我为什么不是一位英勇的将军呢?”这样的志气引来川岛浪速大大的赞扬。这样的家庭环境使川岛芳子的“远大”的志向和狂野的气质从小便积淀下来了,如果没有这样的环境熏陶,也许川岛芳子根本就不会走上这条孤独的没有希望的不归路。
但是历史拒绝假设,当川岛芳子与第一个男友山家亨分手,山家亨问川岛芳子“为什么?”时,川岛芳子沉着坚定地说:“为了战争,为了满洲独立,我没有自己的爱情了!”“你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啊!”山家亨急切地说。“女人也可以做轰轰烈烈的大事,”川岛芳子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没有人可以逼迫我!”当时川岛芳子只有17岁。是啊,没有逼迫,川岛芳子的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只不过她之所以会选择这条坎坷罪恶的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川岛浪速在她童年时给他灌输的思想。
当然,川岛浪速的行为,变本加厉地推进和扭曲了她的这种性格。
川岛芳子曾经企图以手枪自杀。原因究竟是由于养父对她无休止的纠缠,还是与我们下面将要谈到的初恋有关呢?这一切都很难判断,也许并不是某一个单一的原因。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去责难任何人。父母已经不在了,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川岛芳子问连组、宪开和宪东。寄养在川岛家的几个善耆后人,决定写信给宪立哥哥询问对策。宪立接到信后,急忙回信说:“不能和川岛浪速公开决裂,因为我们和川岛浪速目前还有无法断绝的联系。妹妹要鼓起勇气,勇敢地生活下去。估计川岛浪速自己也会做适当的反省,设法解决已经发生的事情。”
事情果然向着宪立预料的方向发展。为了帮助川岛福子尽快恢复健康,川岛浪速提议,让川岛芳子到鹿儿岛川岛福子娘家暂住一个时期。随后,连组和宪开考进陆军士官学校就读,去了东京。最后,川岛浪速索性把光子送给了浪人石川良一。在浅间温泉区“茑之汤”的川岛浪速的住宅里,只剩下川岛浪速、宪东和一位仆人。年近花甲的川岛浪速,日夜面对仇视他的宪东,承受着难看的尴尬。身边没有亲人的宪东,日夜忍受着屈辱的折磨。老家伙决定送宪东回旅顺上小学,继续抚养他已经非其所愿。
1924年11月5日,冯玉祥将军派鹿钟麟部队进宫,把溥仪赶出了紫禁城,宣布废除皇帝尊号,皇室优待条例也同时宣告废除。此时国内外的形势也发生了变化,各地的“旗地”开始变为“民地”,17世纪清朝入主中原占据的土地一律归还原主。川岛浪速所依赖的肃王爷去世了,他再也不能以善耆
的名义向日本政府伸手要钱了。川岛浪速变成了无所作为的布衣浪人。他的双耳开始失聪,最后到了只能用笔进行谈话的地步。他为他疯狂、自大、无耻、下流的行为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川岛浪速把旧宅卖了,告别浅间温泉区“茑之汤”,逃离那所给他留下难堪记忆的住宅。川岛浪速在松本市天白町租赁一处房舍,准备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川岛芳子是川岛浪速和善耆一家保持联系的纽带,但是被他亲手割断了,现在他需要建立一个新的纽带。
1925年春,川岛浪速把宪章的次女廉铝接到松本,收为养女,廉铝更名川岛廉子。廉子在川岛浪速家是川岛芳子的妹妹,她俩同为川岛浪速的养女,在肃王家川岛芳子是川岛廉子的姑母。
12岁的川岛廉子来到松本后,川岛浪速在黑姬山买了一块荒地,在那里建造名叫玄牝庵的山庄别墅。黑姬山四周景色优美,位于现今的长野县上水内郡信浓町,附近有野尻湖,池尻川,还有多处温泉和滑雪场。川岛浪速的山庄坐落在一座山丘上,周边没有邻舍。川岛浪速的玄牝庵山庄,是他亲自设计,并亲自搬运木材和石头建成的。
川岛廉子来到松本后,川岛浪速的性情变得比较温和了些。廉子与川岛浪速在一起生活得很舒畅。每天早晨,廉子要坐禅一个小时,是川岛浪速规定的晨练,但是廉子嫌腿疼,只是坐在那里而已。每天上午,由家庭教师山崎将忠先生教廉子学习。下午,是廉子的自习时间。傍晚,廉子负责把浴池里的泉水烧热。晚饭后,可以看着满天的星星,泡在浴池里洗澡。
川岛浪速经常写信给妻子,希望福子能返回松本安度晚年。在鹿儿岛休养的川岛福子,自从有了川岛芳子的陪伴,生活完全变了样,身体也好了起来。她为川岛芳子的美貌、成熟、稳重而高兴,不断为养女祈福。当川岛福子知道宪东已经回到旅顺,她开始怜悯起了丈夫,盘算着等她身体完全康复,重新返回丈夫的身边。
川岛芳子在鹿儿岛过着表面宁静、内心凄苦的日子。她不断地给宪立写信,寻求解脱痛苦的办法。她想控告川岛浪速,让这个魔鬼得到严惩。宪立回信鼓励她挺起胸膛活下去,要学会忘记,忘记过去的伤心事;朝前看,乐观地憧憬未来;打起精神牢记父王的遗志,披荆斩棘为未来开辟一条道路。
川岛芳子出身于皇族,生长于动荡不安、摇摇欲坠的社会,从小寄养在异国他乡,没有享受到骨肉的****和家庭的温暖。对于她来说,也几乎是没有祖国。父亲的死,并未增加她多少内心的寂寞。正相反,在她的内心深处,却随着逐渐地长大成人,常常浮现出坐在巨大权力宝座上的祖先的形象。
川岛芳子无法忘记自己所受的凌辱,她常常吟诵着被她自己命名为“辞世诗”那首小诗:有家不得归,有泪无处垂,有法不公正,有冤诉向谁。
她一直把这首小诗记在心头,如同一句神秘的谶语向她昭示着她的命运。
20世纪20年代后期,日本政府、军部、政党对中国政局的动荡,特别是对中国革命形势的发展,感到十分焦虑和恐慌。这时,日本发生了空前严重的经济危机,帝国政府急欲摆脱困境,准备对富饶的中国下手。
大陆浪人王川岛浪速老了,但是老家伙的政治敏感丝毫没有减退。日本举国上下把目光投向中国东北的时候,老家伙欢呼雀跃,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他的“满蒙独立”理念终获正果,终于得到政界和军界的公开认可。他立即采取行动,在大连设立了“川岛浪速办事处”,同时他也认识到不能和善耆一家人彻底割断联系,自己的生活还要靠大连“露天市场”的收益,那毕竟是关东厅划拨给逊肃亲王的土地。
川岛福子在川岛芳子的帮助下,身心已经痊愈,在丈夫写信不断地催促下,她回到松本。1927年夏,在川岛福子决定回松本之际,她百般劝说川岛芳子和自己一起回到川岛浪速身边,遭到川岛芳子的断然拒绝。
在川岛福子返回松本的同时,川岛芳子离开了鹿儿岛,回到大连家人的身边。得知川岛芳子离开鹿儿岛后,川岛浪速紧跟着就给川岛芳子的哥哥宪立写了一封信。他用最少的文字,表达了自己内心的伤感:
宪立先生:
割断难以割断的思念,将川岛芳子还给你。
川岛浪速
其实,川岛芳子和川岛浪速之间的养父养女关系早已彻底决裂。虽然对外没有公开宣布,但是双方心里完全明白。
在川岛芳子的一生中,真正缔结婚姻是在她21岁那年。
这时的川岛浪速,仍然忙于遭到挫折的满蒙独立运动。
川岛浪速的计划是,首先同蒙古骑兵队首领巴布扎布建立联系,结成宗社党,然后举兵,实现满蒙独立。
巴布扎布出身于内蒙古的土豪世家。这个地区土匪横行,巴布扎布家也深受其害。血气方刚的巴布扎布非常向往那些除邪助正、抱打不平的江湖生活,于是他就投身于绿林之中,不久在这一带就出了名。
由于上述关系,川岛芳子得以有机会认识了巴布扎布的孩子。遭受过打击的川岛芳子,对巴布扎布的第二个儿子甘珠儿扎布渐渐有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