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国藩的身上有着理性的冷静。在官场上不管是得意还是失落,曾国藩始终能正视自己,严格要求自己。曾国藩有自己的官场哲学。他从不和人争名逐利,不居功自傲,不恃才傲物,不狂妄自大。他认为,自古以来,身居高位,掌握重权的人,每天都处在忧患之中;至于成败祸福,则完全取决于客观因素。
为官之要,爱民为本
曾氏名言
求人则人悦。凡人之生,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气以成形。我与民物,其大本仍同出一源,若但知私矣,而不知仁民爱物,是于大本一源之道,已悖而失之矣。
译文:不断追求仁义,则身心愉悦。大凡人的出生,都是禀赋天地之理而成性,得到天地之气而成形体。我与百姓及世间万物从根本上说是同出一源。倘若只知道爱惜自己而不知道为百姓万物着想,那么就违背了这同一的根本。
曾国藩从小就对儒家思想有了一定接触。对于儒家思想核心内容的“仁”和“礼”,曾国藩有着这样的见解:“仲尼好语求人,而推言执礼,孟氏亦仁礼秉承,盖圣王所以平物我之情,而息天下之争,内之莫大于仁,外之莫急于礼。”这里说的“内仁外礼”,其实就是儒家“德政”、“民本”思想的理论基础和具体表现。曾国藩非常赞同“仁”的说教,始终强调要以保护普通百姓为先。无论是为官还是治军,曾国藩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以“民生”为怀,把“爱民”思想付诸实践,并使其得以延伸和扩展。
天下之大,民最大。这种学问只有大家才能明白。民本思想,当然是曾国藩做人学问的关键之所在。换句话说,即是怎么样对待老百姓,为他们谋得利益。
曾国藩在给弟弟国荃的信中说道:
民宜爱而刁民不必爱,绅宜敬而劣绅不必敬。弟在外能如此条理分明,则凡兄之缺憾,弟可一一为我弥缝而自救之矣。昨信言无本不立,无文不行,大抵与兵勇及百姓交际,只要此心真实爱之,即可见谅于下。余之所以颇得民心勇心者,此也。与官员及绅士交际,则心虽有等差而外之仪文不可不稍隆。余之所以不获于官场者,此也。
地方官绅多有出钱出粮给湘军者,因此曾国藩大都敬之。而对于贪官污吏,他主张查办。比如严丽生在湖南农村不办公事,不注重自己的形象,败坏名声,他便主张调查其劣迹或者前科记录,如有,便抄一份送到京城,以上奏弹劾。
对于贤良的官吏,曾国藩则极力推荐或挽留。比如他说:“朱明府之得民心,予已托人致书上游,嘱其久留我邑。若因办饷得手,而遂爱民勤政,除盗息讼,我邑之受赐多矣。”
“敬绅”能树信,信树则路广,是每一位当官者所必不可少的为官之法。既然曾国藩自己不能够“稍隆外之仪文”,则他必不能“获于官场”。然而他的这番见地,却足为诸多掌权者鉴。
至于“爱民”,曾国藩在给沅弟的家书中屡次提及,而且做得非常好。他曾语重心长地对沅弟说:“弟在军中,望常以爱民诚恳之意,庶胜则可以立功,败亦不致造孽。当此大乱之世,吾辈立身行间,最容造孽亦最易积德。吾自三年初招勇时,即以爱民为第一义。历年以来,纵未必行得到,而寸心总未敢忘爱民两个字,尤悔颇寡。”
他愿“以一勤字报君,以爱民二字报吾亲”。他深刻明白“行军本扰民之事,但刻刻存爱民之心,不使先人之积累自我一人耗尽”。因此,他教育军队官兵,除了激励他们的士气,指导行军方略之外,常把禁止骚扰百姓作为头等关键内容。
他曾做《劝诫营官四条》,其中第一条是“禁骚扰以安民”。即:
“所恶乎贼匪者,以其淫掳焚杀,扰民害民也;所贵乎官兵者,以其救民安民也。若官兵扰害百姓,则与贼匪无殊矣。故带兵之道,以禁止骚扰为第一义。百姓最怕者,唯强掳民夫,强占住房二事。掳夫,则行者辛苦,居者愁思;占房,则器物毁坏,家口流离。为营官者,先禁此二事,更于强抢压买等事,一一禁止,则造福无穷矣。”
曾国藩在咸丰八年入驻江西建昌大营的时候,做了一首《爱民歌》。歌中对于军队爱民的事宜,论说得尤为详尽。
至于说到曾国藩爱民的理由,他自己在给沅弟的信中说:“吾辈不幸生当乱世,又不幸而带兵,日以杀人为事,可为寒心。唯时时存一爱民之念,庶几留心田以饭子孙耳!”又说:“吾家兄弟带兵,以杀人为业,择术已自不慎,唯于禁止扰民、解散胁从、保全乡官三端,痛下功夫,庶几于杀人之中,寓止暴之意。”这里说的是他办理军事,每天以杀人为职业,因此不能不爱民。这是从职业方面着想的。
曾国藩曾给刘詹崖一封信,信中说:“仆家世寒素,深知一丝之要。近年从事戎行,每驻军之处,周历城乡,所见无不毁之屋,无不伐之树,无不破之富家,无不欺之穷民。大抵受害于贼者十之七八,受害于兵者亦有二三。喟然私叹行军之害民,故每与将官委员苦诫,总以禁止骚扰为第一义。”这里是从阅历方面着想的。
曾国藩给吴竹庄的一封信里也说:“凡兵勇与百姓交涉者,总宜伸民气而抑兵勇。所以感召天和者在此,即所以要获名誉者亦在此。”这里说的是爱惜军队的荣誉,害怕士兵骄横,因此不能不爱护百姓。这是从名誉方面论述的。
对此,蔡东坡评价说:“古今名将用兵,无不以安民爱民为本,盖用兵原为安民。若扰之害之,是违用兵之旨也。兵者,民之所出;饷亦出自于民。索本探源,何忍加以扰害?行师地方,仰给于民者岂止一端?休养军队,采办粮秣,征发夫役,采访敌情,带引道路,何一非借重民力?若修怨于民,是招其反抗,是自困也。又于兴师外国,亦不可以无端之祸乱,加之无辜之民,致上干天和,下招怨恨。师义旅,决不出此。此海陆战条约所以严掳掠之禁也。”这一番言论和曾国藩的论述相互启发,世上掌握军权的人实借之一思。
救世于嚣尘,苦于移风俗,是曾氏处世哲学的又一方面。曾国藩志在救世助人,不仅体现在家书里,而且也体现于他平素所写的诗章里。
癸卯年间他曾写过《感春》诗几章,“慷慨悲歌,自谓不让陈卧子(陈子昂)”。
曾国藩曾经说:“大处着眼,小处下手。”他的意志也是如此。他为了救济贫民,曾经有购置义田的动议。道光二十九年七月十五日,曾国藩在写给弟弟的信中说:“吾自入官以来,即思为曾氏置一义田,以赡救孟学公以下贫民;为本境置义田,以赡救廿四都贫民。不料世道日苦,予之处境未裕。无论为京官者自治不暇,即使外放,或为学政,或为督抚。而如今年三江两湖之大水灾,几于鸿嗷半天下。为大官者,更何忍廉俸之外多取半文乎!是义田之愿,恐终不能偿。然予之定计,苟仕宦所入,每年除供奉堂上甘旨外,或稍有赢余,吾断不肯买一亩田、积一文钱,必皆留为义田之用。”上两首诗中就有此意。
“仕官所入”、“除供堂上甘旨外”、“稍有赢余”、“断不肯买一亩田、积一文钱,必皆留为义田之用”。这是何等胸襟,何等气量!那些一朝做官,只思索取,只知道去填足自己的钱袋,而对于民生社会漠不关心的人,若看了这些,会有何感想呢?
居官耐烦,第一要义
曾氏名言
遇棘手之际,须从耐烦二字痛下功夫。
译文:遇到棘手的事情,必须从耐烦两个字上下功夫。
麻烦谁都会遇到,但是“耐烦”却不是人人能做到。身在官场的人都会遇到许多烦事,还必须要处理许多烦事。有的人处理一件烦事还可以,处理两件烦事也还凑合,但三件或三件以上的烦事就耐不住了;有的人遇到一件小的麻烦还可以,一旦遇到大的麻烦就挺不住了;有的人处理别人的麻烦事还可以,一旦自己遇到麻烦就受不了。
当官之所以烦,就是因为麻烦事往往一件跟着一件,推也推不脱,躲也躲不掉,难得清静,难得自在,难得潇洒。为什么说“无官一身轻”呢?因为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事情。
所以,做官要修养心性,第一件事就是训练自己处事不烦、不急不躁,无怨,清醒。头脑清醒才能保持镇静,保持镇静才能稳住部下,稳住部下才能做出决断。不然的话,心急似火,性烈如马,只会使事态的发展更加混乱。
有一天,曾国藩接到曾国荃的一封信,信中说:“仰鼻息于傀儡膻腥之辈,又岂吾心之所乐。”曾国藩谆谆告诫弟弟说不要不耐烦,这样将来恐怕难以与人相处。能耐烦的好处就是从容平静。从容平静方能产生智慧,方可处变不惊,方能安稳如山。可见,与人相处就先要懂得容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何况是人呢?什么人有什么德行。对志同道合者就真心结交;对膻腥奸诈之辈可以不予理睬,但也无须招惹。
他还说道:“吴竹如教诲我说‘耐’。我曾经说过,做到了‘贞’,足够干一番事业了。而我所欠缺的,正是‘贞’。竹如教给我一个‘耐’字,其意是让我在急躁浮泛的心情中镇静下来,达到虚静的境界,以渐渐地向‘贞’靠近。这一个字就足够我好好琢磨的了。”
知道自己缺少什么的时候更应该知道自己如何去做。曾国藩曾在《批管带义字营吴主簿国佐秉》中说:“本部堂常常用‘平实’二字来告诫自己。想来这一次必能虚心求善,谋划周全以后再去打,不会是像以前那样草率从事了。官阶有尊卑,阅历有深浅。这位主簿一概置诸不问。本来是个生手,但自充是熟手;没有学问,自夸有学问;志向很高,但不去实践。这都是不可取的。”
曾国藩的部下,大多是血性忠义之士。他为了实现“取人为善,与人为善”的思想,总是用砥砺志气的话相互勉励。如:“自古圣贤立德,豪杰立功,成功还是不成功,一开始是难以预料的。只是日积月累,全在你自己了。孔子所说的‘谁敢侮’,孟子所说的‘强为善’都是这个意思。”这里说的是人要自强。又如:“凡是做一件事,无论艰险还是平易,都必须埋头去做。掘井只要不停地去挖,终究会有出水的一天……如果观望犹豫、半途而废,不仅对于用兵会一无所成,就是干别的事也是因自己停止而完不成。”这里说的是人应当有恒心。他在给李元度的信中说:“军事兴衰,全在于一两个人的志气。所以我的意思是希望阁下暗暗地进行激励吧。”
屈心抑志,坚韧度难
曾氏名言
昔耿恭简公谓,居官以坚韧为第一要义,带勇亦然。
译文:过去耿恭简公曾说过,做官第一重要的是有耐性。其实,带兵也是这样。
困难的形成多种多样,成功的因素也多种多样。在大致相同的情况或条件下,意志力的作用决定结局的成败。因为坚强的意志可以坚定必胜之心,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苦到不能再苦、难到无法再难的时候,最需要的不是力气,更不是放弃,而是坚韧。
“坚韧”是两个极奥妙的字。“坚”可以理解为勇于进取、坚强不屈、坚定不移;“韧”即忍,可以理解为持之以恒、百折不挠、能伸能屈、不计荣辱。二者一刚一柔、一强一韧、一方一圆,合在一起,与“一阴一阳之谓道”的道理十分相合。一个人只要能坚能韧,就会无敌于天下。
曾国藩一生的成功,得益于“坚韧”二字。用梁启超的话来说:“设若曾国藩的意志与忍耐稍有不足,则其一生为失败之人,无疑也。”
要想成就大业,恒心是必不可少的。恒,贵在坚持。无论遇到什么磨难,都不低头,而以“坚韧”面对。坚持得久一点,胜利就近一点。
“坚韧”一次可以,“坚韧”一生却难。曾国藩正是一生“坚韧”,所以,最终成就了令后人敬仰的事业。他的身心虽然因此而备受煎熬,但也终有所值。
曾国藩一生的功绩不能算空前绝后,但也算是数一数二。他的成功和他终身所奉行的也是为人们所推崇的“坚韧”是密不可分的。
曾国藩对坚韧的理解是:“君子稳重而有威严,有坚强忍耐的性情,灾难面前毫不畏惧,刀架在脖子上就当作没看见。”想立功德创伟业就必须要有“坚韧”之心。战场上有此心就会所向无敌,生活中有此心就会有所修为。对外无敌、对内有为才是厚德载物的境界。
1854年11月27日,曾国藩在给他诸弟的信中说:“我自从服官及办理军务,近几年来,心里常常有郁屈不平的感受,每每仿效母亲大人指腹于儿女们的样子说,‘这里边蓄积多少闲气,无处发泄。’”
曾国藩就是靠坚韧成就了他的事业。青少年时代靠坚韧的苦读博取了功名,取得了晋身之阶,到中年以后更是靠坚韧战胜了磨难。他懂得忍辱包羞、屈心抑志才能安稳地渡过坎坷。
曾国藩在江西带兵的时候,当时虽是督师,实居客寄的地位,筹兵筹饷,一无实权,二无实力。州县官都不听他的话,各省督抚又常常为难他。湘军将士虽拥戴他,可是他们的官阶有的比他还高。这时,曾国藩要靠什么才可以在无奈的环境中生存?靠的就是坚韧。他在父亲去世、弃军回籍奔丧、急流勇退的情势下,耐心地听取了朋友的规劝,做了自我反省。
自率湘军东征以来,曾国藩有胜有败,曾四处碰壁。究其原因,固然是他没有得到清政府的充分信任而未授予地方实权所致。同时,曾国藩也感悟到自己在修养方面有很多弱点,如在为人处世方面固执己见,自命不凡,一味蛮干。后来,他在写给弟弟的信中,谈到由于改变了处世方法所带来的收获,无非是“坚”中多了一些“忍”,结合时势把“坚忍”二者的关系处理得更为妥帖了。靠这种坚韧,曾国藩终于走出了阴霾笼罩的心境,度过了那段痛苦的日子。
曾国藩在江西的困境不只在于军事,更大的苦处是清廷一直对他不放心,怕他的力量太大。湖北巡抚之职宁给胡林翼,也不肯给他曾国藩。这使他率兵三四载一直处于孤立无援之境,用兵、用人、用饷无处不难。清政府不肯向他放权,使他在江西处处受到地方官的排挤和刁难。因为他没有钦差之衔,地方官轻视他。他在江西用兵,军饷要江西地方出。地方官总认为他并非国家正规军,为湘军输饷是额外负担,因此不肯出饷。曾国藩军队缺饷,只能自己筹措,也受到地方官的抵制。
他无能为力,只好向朋友求助,惨淡度日。在籍刑部侍郎黄赞汤曾捐助曾国藩八十余万两,使曾国藩感激万分,终身念念不忘。
势力、人心、友情、困境,太多东西在他心里纠结,使他在逆境中看清楚了官场和世事,做到人情冷暖心中自知。
樟树镇战败后,湘军一支由塔齐布的旧部毕金科率领。毕骁勇异常,率部与太平军作战,凶悍无比。但毕军粮饷奇缺,军队常饿着肚子打仗。咸丰五年(1855年)底,地方官得到江西巡抚文俊的授意,竟以军饷做诱饵,逼迫毕金科进攻景德镇。景德镇是赣、皖、浙三省交通枢纽,由太平军重兵把守,堡垒坚固。毕金科只有千余湘军,又饥又疲,但是为了得到饷粮,不得不冒险进攻。结果,他们反复苦斗,直至全军覆没,毕金科也丧命于景德镇城。
曾国藩对此事耿耿于怀。直到四年以后,曾国藩率部攻陷景德镇,在毕金科战死之处立碑纪念,亲自为他撰写碑文,内容十分凄婉动人。
其中有:“内畏媚嫉,外逼强寇,进退靡依,忍尤丛诟”之句,说出了曾国藩在江西几年的困难处境。值此困难处境,曾国藩想:“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以一个回籍的文官,冲破重重阻碍创办湘军,在两湖、江西苦苦地战斗着。打赢了仗是别人的功劳,打败了仗,几乎受到全国人的唾弃。自己为国苦战,要权无权,要粮无粮,处处受到排挤、打击。”思前想后,他就感到越来越凄愤,以至于不想再过问世事。由于好友刘蓉等人的百般劝说,他才勉强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