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的休息区不比春天棒球队平时练习的球场,是标准的半室内建筑,里面不但有座椅和饮水机,甚至连更衣室、洗手间、淋浴设施都有,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张小春却无暇欣赏,一边戴手套,一边跟个骡子似的来回走个不停。
孟小运给他转得头都晕了:“张哥,你别转了,这凳子又不是石磨。”
张小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才骡子!”骂完见梁夏还跟没事人一样地绑着护具,忍不住问:“那个……这局……不会让他们得分吧?”
梁夏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忙碌:“老张你这就不对了,得有自信呀,你不也要上场的?”
“啊?”
梁夏站起来,方梦帮着她把护胸穿好:“我会尽量配他们不擅长的球,老黄尽力投好,你们尽力守好——我不是神仙,防守也没办法一个人来守不是?”
“可是,”张小春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了。是啊,这是在赛场上,投手、捕手、一垒手、二垒手、三垒手、游击手、左外野手、中外野手、右外野手,九个守备位置缺一不可,他却把希望寄托在捕手一个人身上。
哪怕她是梁夏,哪怕她指挥再好,配球再科学,也不可能代替投手投球,更不可能代替野手去守住那么多的垒包。
黄隆沙也很紧张,正犹豫着要过来商量,见张小春刚碰了一鼻子灰,犹豫着站在休息区的门口。
梁夏却走了过去:“傻站着干嘛,热身做完了?走,投几球适应下手感。”
黄隆沙“嗯”了一声,跟着她往外走。
张小春犹豫了下,也跟了出去。孟小运等人也先后走跟出,站到了自己的守备位置上。
方梦被留在了休息区。
春天原来的第九棒刘辉也一样留了下来,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会儿,终于注意到了场外那一声声不胜其扰的“春天的故事”。
“……我们也来给队长他们打气加油吧。”
方梦点点头,探头朝着歌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凭良心说,Scalett真的是个非常敬业的人。
哪怕嘘声不断,哪怕有人把“梁夏,滚出棒球场!”的横幅拉到了她身后,她还是挺镇定地拿着花球兢兢业业地跳着。
缀满绿毛的小短裙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脑袋上的绿色假毛也一颤一颤的,要是赶上有镜头朝着她这边扫过来,她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迅速抛个媚眼,甩个飞吻。
动作如行云流水,表情魅惑狷狂,浓重的眼影下长长的假睫毛跟弯弯的镰刀似的尖锐。
“美女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方梦忍不住感慨。
前第九棒刘辉哆嗦了一下:“她是在抢镜头吧……不过,这样没准真能红。”
Scalett当然听不到他们的话,仍旧认真执着地扭着腰摆着胯:这个动作很需要水平的!懂不懂欣赏啊!给个镜头啊妈的!
她一边跳一边腹诽,冷不防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冷笑:“让她跳好了,小丑拉拉队配小丑球队,垃圾配垃圾。”
她翻了个白眼,正想回骂,冷不防一个记者举着相机转过来,咔嚓!
我了个去去去!
姑奶奶的形象!
Scalett内心悲愤不已,偏偏镜头还对着她不挪动,只好努力接着跳。
只是翻了个白眼,应该没拍到吧?
然后她就见春天棒球队的休息区传来了两声参差不齐的叫声:“春天花会开,黄隆沙!加油!”
Scalett一个激灵,脚崴了一下,对呀,其实用这个歌也不错!跟她青春洋溢的气质多么切合!她怎么没想到!
眼看记者挪开了镜头,Scalett顾不得和身边嘀嘀咕咕嘲笑她的球迷对骂,从包里翻出手机,下歌,裁剪,接音箱,BUG终于换掉了。
身边的观众们见她关了“春天的故事”,终于松了口气。
等“春天花会开,鸟儿们自由自在”这句歌词重复三遍之后,再一次崩溃了。
这绝对是个神经病,还是个有强迫症的神经病!
多让人唱一句是会死呢还是会死呢?
方梦他们听到这边的歌声,明显被鼓励到了,喊声更加嘹亮:“春天花会开,黄隆沙!加油!”
正在做投球练习的黄隆沙手抖了一下,对面的梁夏冲他露出一笑:“别紧张”,看了一眼满天星的方向,“就按我刚才说的投,没问题的。”
满天星的第一棒叫王声籁,25岁,身高腿长,是个典型的长打型击球员,擅长外角球,却对内角球很没辙。
黄隆沙默默在心里把梁夏告诉他的资料回忆了一遍,那边梁夏果然打了个投内角球的暗号。
黄隆沙深吸了口气,合手,投球。
球速不快,但是角度显然不是王声籁所擅长的,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挥棒。
“好球!”站在梁夏身后的主审裁判出声了。
梁夏站起来把球回传给黄隆沙,也跟着笑着说句:“好球,继续保持就行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黄隆沙却有种吃了安心剂的踏实感。
肖静林那句“有他守在我对面,我就觉得很安心”,是这样的意思?黄隆沙抛着滑石粉包,余光却落在了重新摆好姿势的梁夏身上。
下一球,会是什么球?
梁夏很快给了暗号,全速的指叉球。
黄隆沙有些意外,看了一眼王声籁,对方还是一样的姿势,准备打长打的姿势。
挥臂,投球——
王声籁的球棒往下前挥动了短短的一小段距离,迅速地收了回去。
球在本垒板前急速下坠,离开好球区,变成了一个坏球。
主审裁判迟疑了一下,开口:“坏……”
梁夏的手套才刚刚接住球,另一只已经飞快地举了起来:“裁判,他挥棒了!”王声籁的表情很是精彩,黄隆沙也屏息等待。
王声籁那个挥棒的动作确实很明显,几名裁判交流了一下,认定他的挥棒轨迹和球路相切,梁夏的申诉算是成立了。
两好球一坏球,梁夏呵呵直笑:“好样的老黄,再来一个!”
黄隆沙干咳了一声,整整帽子装作没听到。
孟小运因为跑得够快,这次担当的是游击手的位置,隔得老远就见明明已经被判坏球了,结果梁夏举手巴拉巴拉几句,就改回来了,瞬间觉得赚到了,拿出吆喝卖东西的嗓门:“太好了,三振他,三振他!”
王声籁无语地握紧球棍,早知道就不观察了,这个投手的球压根不快,第一个球只是意外,第二个球是指叉球所以才没敢打,这一球……
王声籁突然怔了一下,这一球会是什么球?
他不由自主地瞥了身侧的梁夏一眼,她会配什么球?
今年遇到的黑镰的那几场比赛里,他都猜测过,每次都输得无言以对……这一次,投手丘上已经换成了一个水平近乎垃圾的老男人,他居然又要猜了。
妈的妈的妈的,罗柏和队长简直吃饱了撑得慌!人都退出职业圈了,还打个屁的交流赛!
王声籁不自觉地就又把自己放到了和黑镰对阵时的沮丧状态,甚至都有点忘了对面的是黄隆沙而不是肖静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