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四月三十日,我给自己设定的最后期限,到晚上十二点(零点)之前,如还没能泡上可以睡一晚的女孩,今年就不会有睡觉的女孩了。
梅和眉问我这样设定的理由何在?
我说没什么理由,只是一种感觉。
老马就说,这行为是不是有点模仿的嫌疑?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也许吧,但我至今想不出我模仿的那个人是谁。
梅和眉是一个女孩,坐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叫卡秀。那天在场的除了老马,还有乌家学和安垠贵。地点是梨花街花与花酒吧。时间是晚上十点过三分。他们都在为我着急,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啤酒。
梅和眉最先忍不住了,责问我,早一点你干什么去了?
她的意思是,我总爱把自己逼到一个绝境。
我说我一直在努力。
真的,从平安夜那个晚上开始,我就在忙这事了,难道你们没看出来吗?平安夜我在多少个酒吧跑来跑去,你们是最清楚的。我还负责把好多个女孩送回了家,直到天都快亮了,我才回自己的家睡觉。
梅和眉笑起来,一个人睡的吗?我们还以为你最后把蛛蛛带回去了,她这样说。
是吗?我很惊讶,原来你们是这样想像的?真是有名无实。
那晚我最后送的是蛛蛛和朵朵,蛛蛛住三瓦窑,朵朵住科华路,我是准备先送了朵朵,然后送蛛蛛,当然不一定去三瓦窑了。但朵朵到了科华路心血来潮,不想回家了,要去蛛蛛那里住,我还有什么话说,我总不能说朵朵你下车吧,我要拐个弯带蛛蛛回去?所以,我只好把她们俩一齐送到了三瓦窑。情况就是这样。
那么,今天这最后一天你都在干什么呢?梅和眉一贯有责问我的瘾。
上午我是睡了个懒觉,我说。昨晚我睡得晚嘛,你们都知道。朵朵答应今晚与我联系,可看看现在已经是多少点了?我又被骗了。中午我到华兴街吃的米线,然后去公司晃了一下。下午我和老马坐在大慈寺的茶铺,我一直不停地在打电话,这老马可以证明。好不容易我约动了一个女孩一起吃晚饭,她答应了,去吃王胖鱼。后来,我正放心大胆地和老马谈论诗歌,一个好久没联系的女孩主动约我晚上去棕南吃韩国烧烤,我想到我已经约了王胖鱼,便推掉了那个韩国烧烤。这期间,我还一直在与朵朵联系,她手机关机,传呼欠费停机。到下午六点,约好了去吃王胖鱼的女孩突然变卦,她说她妈妈生病了,她得马上去四医院。我知道她是在撒谎。我赶紧约那个想吃韩国烧烤的女孩,我说我突然十分想吃韩国烧烤了,但她却说,她现在正在去天天渔港的路上,是一个男朋友请客。结果可想而知,我与老马一起吃的晚饭。晚饭后老马陪着我又跑了几个酒吧,这老马可以作证。在玉林南路的那个酒吧差点就要上手了,那个女孩是个诗歌爱好者,我已经将我的诗背诵了一首给她听,该她背诗给我听的时候,却来了一个画画的。我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和马哥撤了。马哥出来便建议我联络一个以前睡过的女孩,这样保险系数会大一些。于是我给陈秋打电话。正好,陈秋就在附近不远的另一个小酒吧。老马说,看来有搞了,他就不陪我了,执意要来与你们汇合。我说好吧。但我还是对老马说,晚一点我再与你们联系。我不是没信心,我真的是有一种预感,从王胖鱼失约开始,我就预感到今天不可能有好结果。果然,陈秋嘻嘻哈哈的和一大帮狗男狗女坐在酒吧里,我进去的时候,她正疯疯癫癫地在表演一个黄色段子,看见我之后,还要拉我一起表演。她看来是喝得不少了,竟然当众将我们以前如何上床睡觉的事情拿出来当段子讲。我很不高兴,几乎没怎么喝酒,默默地坐了不超过十分钟,就出来了。然后,我给你们打电话。就是这样。学毕业到公司上班之后。还有,尽管我已经长大成人,但对那些讲述女巫故事的童话和卡通片,至今都是特别的迷恋。这样说,或许给人一种关于女巫的有关知识我懂得不少的印象。其实并非如此。如果你问那些女巫是从哪里来的?仅仅这一点,我就茫然不知。我只对女巫有些什么生活习惯,像她爱吃什么点心之类的,还略知一二。
所以,那天晚上,也就是四月三十日晚上快到十二点钟的时候,我遭遇上一个女巫,虽然也是万分的惊讶和十二分的不自在,但要说完全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那是说不过去的。
快到十二点(也就是我设定的最后期限)的时候,先是老马说,过了十二点他进不了大门,便背起他的大书包走了。接着乌家学和安垠贵说明天他们都要早起,因为明天是星期一,也走了。梅和眉笑了一下,她说,不好意思,还要回去开夜车赶一篇稿子。说完,她匆匆忙忙地起身往酒吧外走,简直跟逃一样的。我当时情绪很低落,默默地喝了整整一杯啤酒,才发现,人并没走完,还有一个人在陪着我,那就是先前坐在梅和眉与乌家学之间的那个叫卡秀的女孩。
我以前从没在任何场合见过卡秀,是那天晚上才见的,也不知道她是谁带来的。她一直默默无语,好像和这个圈子也没多大关系。但她为什么不走呢?我端起酒杯,示意性地和她碰了一下。
你叫卡秀?我朝她笑了一笑。
她长发披肩,衣服的色调偏冷,眉眼天然的清晰,不化妆也很好看。
她笑着点了点头。十二点快到了,她说。说完之后,很沉静地看着我,仿佛我和她有什么约定似的。我突然胆大妄为地向她伸过手去。
是啊,十二点快到了,我说,你跟我回去睡觉?
她并没有推开我的手,听了我这十分唐突的邀请,她还是那么沉静。
你经常这样邀请女孩吗?她问。
说实话,我并没有这样邀请过一个女孩。很多时候,我都想对我中意的女孩这样说,请跟我回去睡觉吧。但是,很多时候,我都没法将这句简单的话说出来。也许,这就是我一直失败的原因吧。
那你为何对我就能这么直截了当呢?难道就不怕被我拒绝吗?
我说,我也不知道,这也许是一个奇迹,你的神态给了我直言不讳的勇气。
是吗?她笑了。但是她又说,你对我还根本不了解。
我摇了摇头,当我发现只有你还没走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已经无需去了解了。
她这次是大声地笑了起来。如果我现在告诉了你,我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你还敢要吗?
我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告诉你(她额上的一丝长发这时候松散下来很轻盈地挂过眉梢),我是个女巫。3
当晚十一点五十五分,我和这个自称是女巫的女孩已经坐在了出租车上。我们在车上什么也没有说。我们急着往我的住处赶。我们的手还拉在一起。途中我偷看过一次她的眼睛,其余时间我也跟她一样,看着从出租车旁一晃而过的街头夜景。我不无新奇地发现,还是有那么多堪称漂亮的女孩在这午夜的街上骑车或走路。当然这样的发现并没让我感到丝毫的沮丧,因为此时此刻我已经为自己抓了一个在身边。那么,她又在想什么呢?我禁不住又偷看了她一眼。
到了。
一个玫瑰色的街角,车停下。
上楼了,楼梯有点窄,还堆满了杂物。
几楼?
顶楼,是高了一点,但很方便上屋顶,特别是夏天。
路灯坏了,看不见钥匙,有打火机吗?
有。
好的。女巫一般都揣了打火机。
门开了。
客厅的灯也是坏的,去卧室吧,卧室有一盏灯。
拉住我的手。
灯亮了。
没有床,席梦思在地板上。
衬衫,拖鞋,书籍,VCD,感冒冲剂也在地板上。
只有电脑在电脑桌上。
还有一把椅子。
我打电脑的时候才坐椅子。
我也在电脑上看VCD。
你喝点什么?现在几点了?
坏了,过十二点了。
现在,她盘腿坐在我的席梦思上。我坐在椅子上。这个自称是女巫的叫卡秀的女孩,从进我的卧室后,一直在微笑。她微笑地看着我。我东一下西一下地试图去拿点什么东西在手上,但都没成功。我开始反复的搓手。
都十二点过了,还睡不睡?她在问我。
我拿不定主意。我很想睡,但已经过了十二点,似乎又丧失了要和她睡的理由。
你很讲原则,是吗?她问我,语气分辨不出是嘲讽还是关怀。
一般说来是这样,我说。但通常我也不是很死板的人。
她还是在微笑。就是说,你还是很想睡?
我笑了,笑得很窘迫。其实时间不是问题,我说。主要是我还没有和女巫睡过觉,这是一种全新的经历,说实话,我有点紧张。
她沉思了一会,然后说,没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这话是一个开关。
那好,我说。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大概不习惯开着灯?我已经将手放到了开关上。我不怕光,她说。我的手便又缩了回来。我不知道现在该坐下还是就那样站着,或者干脆和她一起躺到席梦思上?
我可不可以看一看你的脚?我问她。
因为我记得书上说过女巫的脚趾问是有蹼的。
可以,她便弯腰去解鞋带。
我也自然的在她的脚边蹲了下来。看吧,她把她的左脚抬了起来。
那是一只并不难看的脚,虽然脚趾的形状是有点特别,不像一般女孩的脚趾,但也并没长得有蹼。而且,也和普通的女孩一样,这个女巫的趾甲上也涂了一层淡蓝色的荧光粉。
我说,再看看右脚。
她又把右脚伸过来让我握在手上。
右脚其实和左脚完全一样。
还想看什么?她笑着问。
很显然,我也不像开始那么紧张了。
我说,看看乳房吧。但说出这话我还是脸红了。
她很大方,埋下头解了胸前的扣子,然后又脱掉了胸罩。
乳房有点小,但也算过得去,尤其重要的是,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对标准的普通女孩的乳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女巫的乳房我也没见过,甚至书上也从来没提起过,我甚至不知道女巫是否应该有乳房。我伸出手在她的乳房上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很光滑,也比较结实。这次我没等她问我下一步又看什么,很自觉地就将手滑了下去。
我摸到了她的肚脐,一个小旋涡般的肚脐。我很惊喜,原来女巫(如果她真的是女巫的话)也有肚脐。也就是说,女巫也有一个在母腹里孕育,并靠脐带吸取养分然后瓜熟蒂落的过程。接下来我就完全相信了她所说的没什么不一样这句话。
我们彼此都完全脱光之后,便开始抱在一起接吻。刚和她的嘴唇接触的时候,我还刻意去体会与女巫接吻的特殊味道,但后来就没那么冷静和理智了,整个方式都完全像对待一个普通女孩那样,我也基本上是大汗淋漓。而且我也发现,这女巫对我的动作并不陌生,她也完全像一个普通女孩那样投入。她也出汗了,汗水在她的额头上粘住了一部分最柔软的头发。
最愉快的是她的两条腿,不停地在我的背上游来游去的,这感觉特别像一个女巫。
在这过程中我也有分心的时候,我很想回到从前去告诉我的那些伙伴们,我在三十岁的时候终于抓到了一个女巫。真的,我特别想讲这个故事。4又是梨花街花与花酒吧,时间是一周以后。人还是那些人,只是,原来卡秀坐的那个位子换了另一个女孩,她叫什么名字?好像是有人介绍过,但我没记住。梅和眉讲了一个同事的笑话。老马出了一个谜语让大家猜。然后,安垠贵和乌家学这两个娱记又开始眉飞色舞地谈论起女明星的绯闻。我闷闷地喝酒。梅和眉突然拍了我一下(她仍然是坐在紧靠我的位子上),又开始责问我了,你为什么一晚上都不说话呢?她真是责问我有瘾。以公而论,我其实还是她的领导。我很不高兴地说,难道你们都把她忘了吗?这么几天来怎么就没听见你们提过她一次呢?谁呀?他们很吃惊我会有如此异样的情绪。我说,还有谁?当然是卡秀了。哈,梅和眉大笑一声,那个女巫?她用手指着老马,你们还记得她吗?她又转头看着乌家学和安垠贵,上次是谁带来的?老马看着梅和眉,不是你带的吗?梅和眉说,我什么时候带过?我从来就不认识她。然后她又指着我责问,她不是和你一起进来的吗?我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谁都看见我是一个人进的酒吧。然后我反问她,你不认识她,但你又怎么说她是一个女巫呢?梅和眉说,她就是一个女巫,难道她不是一个女巫吗?说完这话,她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怎么回事?老马问。乌家学和安垠贵便异口同声地说,看来真是个女巫。梅和眉很得意地一仰头,我说是就是。
我用眼睛看着那个坐在卡秀曾经坐过的位子上的女孩,我问她,你是不是一个女巫?我看见她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她想笑,但又马上用手捂住了嘴,然后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不是。承认是女巫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有点逼人就范的架势。那陌生女孩使劲地摇头,我不懂你们说的女巫是什么意思。我说也没别的意思,假如你是一个女巫,今晚你就跟我走。干什么呀?女孩瞪大了眼睛。睡觉,我说。女孩沉默了片刻,突然就很生气地站了起来。你以为我很幼稚吗?她吼道,并一掀椅子离开了座位,几乎是飞一样地向门口跑去。我一动不动地坐着。那天晚上,我没有看见女孩跑出门去的身影,但我看见了梅和眉笑得很愉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