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①。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②?忆昔霓旌下南苑③,苑中万物生颜色④。昭阳殿里第一人⑤,同辇随君侍君侧⑥。辇前才人带弓箭⑦,白马嚼啮黄金勒⑧。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坠双飞翼⑨。明眸皓齿今何在⑩?血污游魂归不得。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人生有情泪霑臆,江水江花岂终极?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望城北。
①少陵野老:《醉时歌》注。吞声哭:不敢放出声来哭。潜:偷偷的。曲江: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南,是唐代的风景区。曲:这里指水湾隐僻之处。这两句是写杜甫在叛军占领下的长安,偷偷去曲江凭吊。
②这两句是说长安的贵族、官员都已逃亡,这里的春景还有谁去赏玩呢?
③霓旌:皇帝仪仗队的一种旗子,饰有五色羽毛,看起来象天上的彩虹。南苑:指曲江南部的芙蓉苑。这句是说想起当年李隆基和杨玉环游曲江时的盛况。
④这句是说由于皇帝的到来,使芙蓉苑的景物增加了光彩。
⑤昭阳殿:汉成帝刘骜(ào傲)的宫殿名,这里借指唐朝宫殿。第一人:本指刘骜的皇后赵飞燕,这里借指杨玉环。
⑥辇(niǎn碾):皇帝的车子。
⑦才人:宫中的女官。
⑧啮(niè孽):咬,这里是含的意思。勒:马笼头上的嚼口。
⑨翼:指鸟。这句是说“才人”射艺高超,一箭连中两只鸟,博得贵妃高兴。“笑”,一作“箭”。
⑩眸(móu谋):黑眼珠。皓(hào):洁白。明眸皓齿,形容人美,指杨玉环。
血污游魂:指杨玉环死于马嵬(wéi维)驿这件事。安史之乱发生后,李隆基从长安逃往四川,途经马嵬驿(在今陕西兴平西,渭河北岸)时,随从的卫队发生兵变,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支持士兵的正义行动,迫使唐玄宗杀掉了杨国忠,又令杨玉环缢死在佛堂的梨树前。
清渭:指渭河。剑阁:关名,在今四川剑阁县境,是由陕西入四川的要道。深:远。去:走了的人,指李隆基。住:留下的人,指杨玉环葬于马嵬驿。这两句是说,杨贵妃死了,葬在渭水边上,而李隆基则到了遥远的四川,隔着险峻的剑阁关。一生一死,永无消息。
臆:胸膛。这句的意思是说,人是有感情的,对于唐明皇与杨玉环的结局是会流眼泪的。
终极:穷尽。这句说,曲江的水流花开,难道有穷尽的时候吗?实际的意思是说,难道唐朝就这样完结了吗?
胡骑:指安史叛军。这两句是说,黄昏时,叛军在长安横行,骑兵过处尘土飞扬。杜甫由于心中忧伤焦思,踯躅街头,方向都弄不清了。“望城北”,一作“忘南北”。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十一月,安禄山在范阳(唐代郡名,治所在今河北涿县一带)叛乱,这就是安史之乱。次年,安禄山攻陷洛阳,六月,李隆基仓皇逃奔蜀中,七月长安失陷。这时,杜甫从陕西北部去灵武(今甘肃灵武)找肃宗李亨,中途为叛军所俘,押到长安。这首诗是杜甫在至德二年(757)春天经过长安的曲江时所作。
在这首诗中,作者触景生情,回忆当年曲江的盛况,深深地为国家的前途担忧,心情十分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