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将军,骑赤兔,独携大胆出秦门,金粟堆边哭陵树①。北方逆气污青天,剑龙夜叫将军闲②。将军振袖拂剑锷,玉阙朱城有门阁③。榼榼银龟摇白马,傅粉女郎火旗下④。恒山铁骑请金枪,遥闻箙中花箭香⑤。西郊寒蓬叶如刺,皇天新栽养神骥⑥。厩中高桁排蹇蹄,饱食青刍饮白水⑦。圆苍低迷盖张地,九州人事皆如此⑧。赤山秀铤御时英,绿眼将军会天意⑨。
①吕将军:生平未详。因其姓吕,所以借三国时骑赤免马的骁将吕布来相比。秦门:指长安城门。金粟堆:见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注。陵树:陵墓周围的树木。哭陵树:指哭玄宗。
②逆气:叛逆的气氛。当时大河南北五十余州,为藩镇所控制,为朝廷“法令所不能制”。这句诗就是指的这种情况。剑龙:即宝剑。古代有所谓剑化为龙的传说(见《晋书·张华传》)。这两句说,藩镇叛乱,正需武将效力,而吕将军却被闲置不用,让剑在夜间空自鸣吼。
③振袖:掸袖,整衣。拂:拂拭。锷(è饿):剑的锋刃。玉阙:皇宫门前两边的望楼。玉阙朱城:指皇帝居住的宫殿。这两句说,将军振袖挥剑,要为国平定藩镇叛乱,可是宫门重重,皇帝是不会知道的。
④榼榼(kē柯):摇摇摆摆。银龟:古代俸禄达二千石的官员,佩有龟钮的银印。傅粉女郎:指唐宪宗宠信的宦官吐突承璀。说他卑怯无能,象个擦脂粉的女郎。火旗下:出现在红旗下。这两句讽刺吐突承璀作为一个主将,徒有华美的装饰而没有将帅的威严。
⑤恒山:山名,跨山西、河北两省。这里指恒山郡,唐时改为恒州,州治在今河北省正定县。恒山铁骑:指王承宗的叛逆军队。请金枪:即到阵前挑战。箙(fú服):箭筒。花箭:装饰很漂亮的箭。
⑥寒蓬:一种带刺的野生植物。皇天:天,比喻朝廷,也暗指皇帝。骥(jì技):好马。
⑦厩(jiù旧):马房。桁(héng衡):屋上横木,这里指拴马的横木。排:排列。蹇(jiǎn剪):跛足。蹇蹄:指不善驰骋的劣马。青刍(chú除):饲牲畜的青草。上四句说,西郊那些带刺的寒蓬,是老天爷新种来喂养良马的;而马房里成排的劣马,吃的却是最好的青草,饮的是洁净的白水。这是比喻用人不当,给劣马似的宦官委以重任,将神骥般的将军弃置荒陵。
⑧圆苍:天,喻指朝廷。低迷:模糊不清。盖张地:如伞盖张开在地上。九州:相传夏禹治水,把全国划为九州。这里指中国。人事:指用人的事。这两句说,天是这样模糊不清,国家用人也是这样糊涂。
⑨赤山:即赤堇山,在今浙江省绍兴县东南,相传古代有个叫欧冶子的良工,在这里采矿铸剑。铤(tǐng挺):未铸成器的铜铁。赤山秀铤:指用赤山的优质矿石铸炼出来的宝剑。御时英:保卫国家的利器,比喻吕将军。绿色将军:亦指吕将军,大概吕将军的眼睛呈绿色。会天意:指应合朝廷的的心意。这两句是宽慰的话,说吕将军和赤山宝剑一样,不会永久被埋没,只要耐心等,总有一天会得到朝廷的重用。
宦官专权,藩镇割据,是中唐时期的两大祸害。由于当时统治者本身的昏聩,难以改变这种局面。李贺的这首诗,就反映了这种历史现象。元和四年(809),王承宗据恒州叛变,唐宪宗任人唯亲,荒谬地委任毫不懂军事的宦官吐突承璀做统帅,去讨伐王承宗。各路将士感到受宦官节制是一种耻辱,无意为朝廷效命,结果平叛失败。这首诗取材于这一历史事实,采用对比的写法,一方面写一心要为国平藩的吕将军被闲置不用,另一方面写腐朽的宦官却成了三军统帅,在阵前丑态毕露。通过这种对比的形象的描绘以及贴切的比喻,表达了吕将军的悲愤和不平,揭露了宦官的卑怯和无能,批判了统治者任人唯亲,并着重指出“九州人事皆如此”,说明任人唯亲巳成了当时社会的普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