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唐宋八大家名篇著译-曾巩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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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送赵宏序

【题解】

这是一篇赠序,属临别赠言。主要内容在阐述自己治贼乱的策略。主张“以义信致

之”,而不单靠甲兵。之后,从得利、失利两方面加以证明(因当时双方均熟悉事实,所以事不详述)。这是儒家以仁义治天下的意思。文章本是写给赵宏的,文中的意见却针对军中近臣、郎吏、御史、博士(因为他们参与军机决策)来提,这就含蓄地向赵宏进了言,避免了耳提面命的强制,让赵宏能从容地采纳。从文以致用说,这样效果会更好些,也见出构思的巧妙。

【原文】

荆民与蛮合为寇[1],潭旁数州被其害。天子、宰相以潭[2]重镇,守臣[3]不胜任,为改用人。又不胜,复改之。守至,上书乞益兵。诏与抚兵三百,殿直天水赵君希道实护[4]以往。

希道雅[5]与予接,间过[6]予,道潭之事。予曰:潭山川、甲兵如何,食几何,贼众寡强弱如何,予不能知。能知书,书之载,若潭事多矣。或合数道之兵以数万,绝山谷而进,其势非不众且健[7]也。然而卒歼焉者多矣。或单车独行,然而以克者相踵焉。顾其义信如何耳。致吾义信,虽单车独行,寇可以为无事,龚遂、张纲、祝梁[8]之类是也。义信不足以致之,虽合数道之兵以数万,卒歼焉,适重寇耳,况致平[9]邪?阳旻、裴

立[10]之类是也。则兵不能致平;致平者,在太守身也明矣。前之守者果能此,天子、宰相乌用易之?必易之,为前之守者不能此也。今往者复曰:“乞益兵。”何其与书之云者异邪?予忧潭民之重困也,寇之益张也。往时潭吏与旁近郡蕲[11]力胜贼者,暴骸者、戮降者有之。今之往者将特不为是而已邪?抑犹不免乎为是也?天子、宰相任之之意其然邪?潭守近侍臣,使抚觇[12]潭者,郎吏、御史、博士相望[13]。

为我谂其贤者曰:今之言古书往往曰迂,然书之事乃已试者也。事已试而施诸治,与时人之自用,孰为得失耶?愚言倘可以平潭之患,今虽细,然大中、咸通之间[14],南方之忧常剧矣,夫岂阶于大哉?为近臣、郎吏、御史、博士者,独得而不思也?

希道固喜事者,因其行,遂次第其语以送之。庆历六年五月日,曾巩序。

【注释】

[1]荆:古代楚的别称。今湖南原是楚的区域。蛮:古代对我国南方少数民族的称

呼。寇:这里指内乱。[2]潭(州):古州名。治所在今湖南省长沙市。[3]守臣:本指诸侯对天子的自称。此指潭州地方长官。相当于郡守、太守(下文就如此称)、刺史。[4]殿直:皇帝的侍从官。护:监视。[5]雅:平素、向来。[6]间:空闲。过:访探望。[7]众且健:多而有力。[8]龚遂、张纲:不详。祝梁:疑为祝良。祝良,东汉时临湘人,性勇决。永和中,日南徼外蛮反。李固荐之,拜九真太守。良单骑入贼中,晓以厉害,降者数万,岭外复平。[9]致平:达到太平或达到安定。[10]阳旻(迷n):唐代平州(今

河北卢龙)人。历邢州刺史。宪宗李纯令卢从史讨贼,卢阴与贼通。卢被擒后,卢军溃,有骁卒五千为卢之亲信,奔旻。旻闭门不纳,晓以祸福遣之。后迁易州(今河北易县)刺史。后以

讨吴元济功累迁御史大夫卒。裴行立:唐代稷山(属山西省)人,重然诺,学兵有法。以军功累授安南经略使。环王国叛人李乐山谋其君,行之命部将讨平之。环王国人悦服。平贼有功,迁安南都护。召还卒。[11]蕲(qí):通“祈”,祈求。[12]抚觇(插n):安抚巡视。[13]郎吏:泛指官吏。郎,帝王侍从官的通称。御史:官名。春秋战国之时,为诸侯王亲近之职,掌文书及记事。汉以后职衔累有变化。隋唐所置御史,专掌监察、执法,为御史台之长官。博士:秦汉时的高级学术官。唐时为太学教授官。宋继唐制,也是学官。[14]大中:又称“大中祥符”

,北宋真宗(赵恒)年号。咸通:查“庆历”之前,只有“咸平”(亦真宗年号)。“咸通”疑有讹误。

【译文】

楚地的民众和当地的少数民族结合作乱,潭州附近的几州遭到他们的祸害。天子、宰

相认为潭州是重镇,那里的长官不能承担任务,因此改用了人。又不能承担任务,又改用人。(新任)长官到任后,上书请求增加兵力。天子下诏给三百“安抚”兵,由天子的侍从官,天水人赵希道监护着前去。

希道平素与我交往,空闲时来探望我,讲了潭州的事。我说:潭州的山川形势、军事情况怎样?粮食多少?贼人的多少、强弱怎样?我不能说。我读过书,书上记载的,像潭州那样的事就多了。有时联合几路人马,有好几万,翻山越谷前进,那情势不能不说又多又有力量。然而突然被歼灭的事就多了。有时驾着单车独自行动,然而因此战胜的事却紧跟着到来。只看信义怎样罢了。信义达到了,即使驾单车,独自行动,贼寇认为没有事情,龚遂、张纲、祝梁之类的人就是这样。信义达不到,即使联合几路人马,有好几万,终于被歼,恰是使贼寇增强实力,哪里还谈得上达到太平呢?阳旻

、斐行立之类的人就是这样。那么,单凭军队不能达到太平;达到太平的,在太守自身就明

白了。先前的太守如果能够这样,天子、宰相哪里用得着撤换他?一定要撤换他,就因为先前的太守不能这样。现在到任的人又说:“请求增加兵力。”这跟奏书上讲的有什么不同呢?

我担忧潭州的百姓要受到严重的困扰,贼势会更加高涨。以往潭州以及它附近州的官吏想祈求外力战胜贼寇的、暴露尸骸的,杀戮降者的,都有。现在前去的只是不干这些了吗?还是免不了要干这些吧?天子、宰相委任他们的意思是这样吗?潭州太守是近侍之臣,派去安抚巡视潭州的人、郎吏、御史、博士互相观望。替我告知他们中有道德有才能的人,说:现在对引用古书的人,往往说他迂,然而书上的事乃是已经用过的。已经用过的事把它施行到治理贼寇上,跟现时的人自出心裁相比,哪是得,哪是失呢?我说的假如可以平息潭州的忧患,现在潭州的乱子虽然小,然而大中、咸平之间,南方忧患经常剧烈了,怎么能像升级一样变大呢?作为近臣、郎吏、御史、博士的人,怎么能够不想想呢?赵希道本是个喜欢做事的人,因为他去潭州,我于是写了这些话送给他。庆历六年五月日,曾巩作《序》。